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第一章 催命之帖 洛阳的这个冬天,似乎格外的冷。 已子夜时,所有的店铺都关门了,只有几盏昏黄的灯笼在街头巷尾孤独地挑着,照着夜归的人。 其实,又何尝有几个夜归的人?整个洛阳城似乎已被冻结起来了,连远处的打更声也已是硬梆梆的,似乎只要伸手在空中一抓,便可以抓住那打更的声音。 一只野狗疯了似的从狭窄的巷子里箭一般地穿射而过! 没有人看到这只受惊了的狗,就像没有人看见有一个正缓缓地向“风云庄”走去的人影一样。 说他是人,只是因为他有影子,若是他没有影子那么谁都会说这是一个鬼,一个阴森可怖的鬼! 他身着一件雪白的长袍,长袍不知是何物织成,似乎格外地厚实沉重,于是便直直地垂了下来,竟无一处皱痕! 可怕的是他的脸。他的脸竟是画出来的! 似乎他的五官全被削平。所以便在脸部肌肉上画上了鼻,画上了唇,画上了眉毛…… 唯有那双眼睛不是画的,但那双眼睛格外的凹陷,里边竟有一种绿色的光芒! 鼻子是平板僵硬的几根线条,唇边是平板僵硬的几根线条,眉毛则是两根平直的一抹黑线! 但这样的鼻,这样的唇。这样的眉毛竟也会动!当那个鬼一般的人在“风云庄”庄门前站定时,他的鼻、唇、眉毛便动了动——如果那也是鼻是唇是眉的话。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他在笑。 说他在笑,是因为人只有喜怒哀乐等不多的几种表情,而他的表情最接近笑了:唇角向上牵,双颊的肌肉堆作一堆,眼眯起来少许。 这是一种连狗也害怕的笑容! 他轻轻地叩响了“风云庄”的朱漆大门,他叩的那么轻,那么斯文,在这样的深夜,不知主人能否听清? 但他似乎早已断定“风云庄”的人一定未入睡,第二次叩门时,还是那么轻:笃,笃笃笃,笃笃…… 没有人应,也没有人来开门,但门缝中有一抹幽淡的光渗透出来,洒在地上,似乎也被这凛冽的寒光冻得轻轻颤抖了。 “风云庄”的庄院里响起了一声狗叫声,叫声很不欢畅,显得格外地刺耳。 那人的眉毛跳了跳。然后便伸手去推那厚实高大的朱漆大门,门应声而开了,“吱”的一声,响声在这样的寒夜中,闻之有如深入地狱之感。 那人跨入了“风云庄”庄内。 一阵木履声在庄院中回荡着,笃、笃、笃,每两声的间距都是相同的,平板而毫无变化。 这样的夜深人静时,在庄院中响起木履声,“风云”庄的人为何竟不起身查看? “风云庄”不是名满洛阳么? 但那人却并不意外,他径直向灯光最亮的大堂走去。 大堂的门也开着,所以那人一踏上大堂前边的走廊时,便已看到大堂的北首端坐着一个中年汉子,中年汉子低着头,死死地盯着地面。 如此寒夜,他为何不早早入寝,而要独自一人孤独地坐在这儿?也许他的衣裳穿少了,脸色显得极为苍白,他的嘴唇也已发青,一双纤瘦的手紧紧地握着椅子边的扶手,下意识地抚摸着,那上边竟有一层湿漉漉的汗。 当木履声在大堂门外停上时,他抬起了头,本是苍白如纸的脸竟不可思议地有了一种红晕,一种极不正常的红晕。 中年汉子开口了,声音极为嘶哑:“无面人?” 那人点了点头,道:“全风云?” 中年汉子点了点头,道:“我是第四个?” 那人道:“不错,排在疯尉迟之后。” 中年汉子的眼中竟有了一种淡淡的欣慰,只是这种欣慰被更多的恐怖所掩盖着而已他嘶哑地道:“你杀人从来没有失手过?” “无面人”缓缓地道:“过去没有,今晚也不会有。将来,就不好说了。” 全风云的脸部表情终于不再太过于僵硬了他笑了笑,虽然生涩了些,但总算笑了,他嘶声道:“据说你所杀的人的武功,都是由低到高?” “无面人”慢慢地向大堂里走去,边走边道:“你太好奇了。不过,我的规矩是每当我将要杀死的人向我提问时,我都是有问必答,但只回答五个问题,你已问了三个了。上面的问题我现在告诉你答案:是的。” 全风云的脸色变了变,强笑道:“有意思,在我之后的人又是谁?” ------------ 第二章 威立江湖 仇九天在印时死了,死在自己的床上。 这不能怪他太过疏忽,因为江湖中从未出现过“无面人”这个名号,而他的一把“霜雪刀”己是出神入化,他觉得自己有资格不去提心吊胆。 所以,他便死在床上了,连起床的机会都没有。 郁道僧的催命帖上写着:午时,无面人。 郁道僧也死了,死于一驾马车上。 他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所以收到催命帖的时候,他并没有盲目托大,尽管他的“无常鞭”据说已可跻身当世十大使鞭好手之列,但他也不愿盲目冒险。 那天午时,洛阳城中同时有三十辆装饰得极为豪华的马车由各个城门向外驶去,每一辆马车都是珠帘低垂。 没有人能看到里边的情景,当然,也就不会有人能看得出哪一辆马车上载着郁道僧了。 但他仍是死了,死得与仇九天没有什么不同,都是那么干脆利落且准时! 没有人能知道“无面人”是如何从几个不同方向疾驰的马车中找到郁道僧的,纵是找到了,那时间也应当花去了不少,但“无面人”竟真的能在午时将郁道僧杀了。 第三个是“疯尉迟”。 前面两个人的死已震动了洛阳城,所以当疯尉迟收到健命帖时,很快便已被洛阳及洛阳附近的武林中人知道,“无面人”在杀人前先警示两次,分明便是对武林成名人物的挑衅,偏偏前二个人都死了,所以洛阳的武林中人已自觉地将“无面人”视为公敌。 当“无面人”的第三个目标是“疯尉迟”时,众人已决定要保住“疯尉迟”,挫一挫“无面人”的锐气。 但最后受挫的却仍是洛阳的武林好汉,因为疯尉迟仍是在众日睽睽之下死了。 疯尉迟死之前,他的身边至少有上百个武林中人这百多人围在“疯尉迟”的周围,然后站在人声鼎沸的闹市区。 没有人相信“疯尉迟”会在这样的保护下为人所杀,除非“无面人”会飞天遁地。 只可惜没有人相信的事,未必就不会发生,疯尉迟也死了。 与疯尉迟一起死的还有三个更夫。 人们在疯尉迟死了之后,才明白“无面人”的整个杀人过程,“无面人”送到疯尉迟家中的催命帖上的时间是酉时,所以众人围在疯尉迟周围,听到打更之声,知道酉时已过,便笑骂着“无面人”,大家就分散开了。 疯尉迟也心有余悸地向自己的家中走去,便在经过一条长巷时,“无面人”如鬼魅般闪现,将他杀死。 而其他人四散走开之后,一些人住的场所离方才聚集之地颇有一段距离,当他们走在路上时,竟然又听到了打更之声,而且也是酉时的更声! 有几个头脑伶俐之人己察觉出情形不对,便召集了几个人一同回转时,疯尉迟已经倒在巷中,后来,他们又发现了几个更夫的尸体!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定是“无面人”先派人将众人聚集地四周的几个更夫杀了,然后由他的人提早打更,而众人一听到更声,定会以为是“无面人”见疯尉迟防得大紧,才无法在酉时下手,所以众人在更声响过之后,便四散而去了。 此时,“无面人”便可以趁虚而入。 这几乎可以算是整个洛阳各门派的共同失败,他们竟被“无面人”略略使了个小计,便被弄得晕头转向。 所以,当有人提出愿为“风云”庄庄主全风云出力时,全风云拒绝了,因为他隐隐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无论他如何的防备,最终,他都必须直接与“无面人”的兵器对话。 既然如此,那么他又何必不顾颜面地广邀天下英雄?何况,风云庄的名声,也不是用来吓唬小孩子的。 但他仍是不能逃过“无面人”之手。 从他的尸体可以看出,兵器是从他的后脑勺穿进从前额穿出的,也就是说全风云受到这致命的一击时,他是背对着“无面人”的。 能在全风云夫及转身之际便杀了他的人,普天之下又有几个? 人们越来越不安了。 “无面人”杀了三人之后,既没有劫财,更没有劫色。而且三人都是正派中人,一生未结下什么大的仇家,那么为何“无面人”要选中他们? 世上没有人会毫无理由地杀人,除非他是疯子。 如今,每一个人都在绞尽脑汁思索“无面人”杀人的理由,却没有人想得出一个头绪来,也正因为如此,才越发显得可怕。 ------------ 第三章 痴颠剑阵 他们一动不动地立于寒风之中,却使老魏感到了彻骨的寒意,当他要缩头的时候,皇甫皇不知何时已到了他的身边,沉声道:“青城痴颠剑阵。” 老魏虽然不是武林中人,但他与皇甫皇朝夕相处了三十年,平日已听皇甫皇说到过不少江湖中的各种门派,对江湖中事,也算耳熟能详了,听皇甫皇说出“青城痴颠剑阵”时,他不由暗暗吃惊。 青城地处蜀中,离洛阳何上千里?那么这四个痴颠剑客为何要不远千里来到洛阳?看来,他们的消息倒颇为灵通。 青城人尊奉墨翟所创立的墨家学说,一向提倡节俭、坚忍,讲究回归自然,不粉饰,不做作。所以,青城的剑术,也讲究简单、有效。近些年来,青城的声望日见高涨,青城派的掌门人墨山水已隐然有西部霸主之势。 江湖传言墨山水有着深不可测的雄心,但至少到如今为止,墨山水并未有什么大的动作,他们青城派仍是安安静静地偏居一隅,从不插手中原武林之事,更不用说介入其他帮派之争夺中了。 但现在,他们却为皇甫皇破例了。 也许,这便是一种征兆,一种宣告青城派涉足中原武林的征兆。 痴颠剑客并非一人之名,而是四个人共同拥有的名号,这在其他门派中,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但在青城派中发生,便没有什么不正常了,因为墨家本就不追求功名利禄,所以,青城派的人也从不陷于一个虚浮的名号之中。 他们四人似乎全然没有看到皇甫皇与老魏,仍是那么静静地立于寒风之中。 院子的门还关着,显然,他们是从围墙上翻越过来的。 在这样的时辰,从别人的围墙翻墙而入,当主人看到他们时,他们竟一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这让老魏吃惊不已。 皇甫皇却什么也没有说,转过身去了。 老魏气哼哼地关上了门,“乒”的一声。 痴颠四剑仍在外面站着,连姿势也没有改。 他们为什么要立于皇甫皇的院子里?恐怕除了他们自己之外,是无人知道了。 痴颠四剑显然是墨山水派来的,那么,也就等于说墨山水已听到了与“无面人”有关的事,也知道“无面人”的下一个目标是皇甫皇。 看来,青城的耳目从不闭塞,相反,却是极为灵敏。 但他们的来意着实有点玄乎,因为皇甫皇与青城人从未有过瓜葛,他们来此,意欲何为? 想不通的事情,便不去想,这是皇甫皇的原则,这可以让他少去许多不必要的烦恼。 吃过饭,老魏从门缝向外望,外面已是夜色朦胧了,但仍可隐约看清院子里的四个人影,卓立不动,唯有他们的施子在风中飞舞着,若不是看着他们进来的,谁都会说他们只是四尊雕像而己。 老魏恨恨地道:“看你们能撑到几时!” 当天夜里,老魏好几次听到院子里有金铁交鸣之声,但皇甫皇那边却一直毫无动静,老魏只好按捺住性子不动,却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翻了一夜的烙饼。 他不明白主人为什么那么沉得住气,三更时分,他甚至听到院于里“嘭”的一声巨响,似乎是院门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但皇甫皇的房中仍未亮灯! 老魏心中极为忐忑,但他相信他的主人,绝不至于会在无声无息中便被制住,所以便没有起身去察看。 只要主人没事,院子里即便闹翻了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将近天亮时,老魏才深深睡去。 老魏是被刘妈的一声惊时惊醒的,他的心猛地一沉,从床上一跃而起,穿上鞋子便往外冲。 刘妈的声音是从院子里传来的。 当老魏赶到院子里,刘妈正惊慌失措地站在那儿,脸色苍白得可怕,她的脚边有一大堆碎了的碗碟,大概她是要把碗碟搬到井边去洗吧。 再看昨夜的痴颠四剑,竟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院子中,他们的脸色已因为吹了一夜的寒风,而变得苍白如纸。 院子里还有六具尸体,其中有一具是一条高大的猎狗。 而院子的木门,竟已有一个大大的犹如人形般的洞,似乎是有一个人径直从门板里穿过来的,才会留下那么一个大洞。 六具尸体的血都已凝固,黑血凝于地上,如同一条条婉蜒迂动的黑蛇。 痴颠四剑的剑还是斜斜地插在布织的腰带上,只是剑刃上已有一抹凝固了的鲜血。 ------------ 第四章 刀主双魂 “无面人”的身躯倏然升空,细锥斜斜一点地,他的身躯便以锥为中心,猝然抡旋,快得不及瞬目的一刹,“无面人”的身形闪晃,锥尖弹起,暴挑皇甫皇的双眉额间。 皇甫皇的长刀映着一抹寒光,横削斜射,他的刀在“无面人”的锥身上一磕,整个身体便飘然倒翻,在倒翻的须臾之间,他的刀已在猝闪之下,从七个不同的角度,袭向“无面人”,的后背,每一刀都是凌厉霸道至极! “无面人”没有转身,他的细锥自腋下反射而出,迅疾无比地点向皇甫皇的胸口! 准、狠、奇、快! 皇甫皇可以一刀便要了“无面人”的命,但同时,他必然被细锥生生扎中,同样难免一死! 在那么一瞬间,皇甫皇几欲便这么同归于尽算了,但很快他便抑住了自己的冲动,长刀猝收,疾然下撩。 如此一来,他便失去了先机,“无面人”,已借机拧身挫肩,细锥闪着疯狂的、暴戾的万道幻影,宛如长虹贯日般点射向皇甫皇,甚快疾似流星划空,宛如要追回过往千百年逝去的时间。 刀刃倏收乍吐,细锥便“当”的一声歪到一边。但细锥来势丝毫不减,它顺势一晃,又从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斜插皇甫皇的胸口! 刀刃之光茫再次暴门如虹,那么寒森又那么凌厉的反刺“无面人”,在长刀划至半空时,竟然突幻双影! 这便是“刀尊”是南是独步江湖的一招“刀生双魂”!这是以超越时空与炫惑视觉的反应,其虚实结合得极为诡异! 从来没有人能破此招,应付此招的惟一办法便是退!一退再退! “无面人”神色一变,双足一点,身形向后暴掠!他的细锥在他振臂抖腕之下,已在刹那间攻出十三招! 饶是如此,他仍是只能自保,并不能摆脱皇甫皇那惊绝人寰的一招“刀生双魂!” 皇甫皇已将“刀生双魂”使了三次,让“无面人”惊诧的纵是如此,他仍是未能想出破解此招的方法!他已一退再退,身后便是僵硬、冰凉的墙壁了。 “无面人”似乎已是必败无疑。 但“无面人”突然笑了,他的目光在皇甫皇的左耳上一扫,极为诡异地笑了。 皇甫皇不由一惊! 便在此时,“无面人”长啸如鬼泣,身形陡然急身侧旋,细锥疾然而出,寒茫炫映于一刹那间,锥尖在皇甫皇的一个刀影上倏然一弹,“当嘟”一声响。就在这一瞬间,“无面人”贴地窜入,细锥暴出,如毒蛇吐信,欲噬皇甫皇的双足足踝! 皇甫皇的“刀生双魂”一招走空,不及回招,急忙之间身躯猛扭,双脚交错弹踢,左足疾扫“无面人”的太阳穴。右足弹向“无面人”的右腕! 两声冷哼,二人齐齐向后分开,侧身而立! 皇甫皇本已是胜券在握,竟然因为“无面人”的诡异一笑而分了神,“刀生双魂”的精要便在于其虚实相间相融,他人无法分清两把刀影哪把是真,哪把刀影是虚,无论你挡向任何一把刀影,另一把刀影立即成实,而双影又是同时攻来的,力道一样迅猛,所以,此招才能叱咤江湖三十年! 此招之要诀,便在于要心神凝然一体,全身心地融入刀法中,否则,刀法中的双影真虚立可分辨,如此一来,此招便再无玄奇之处了,“无面人”又如何解不开呢? 皇南是暗自懊悔自己放过了一个大好的机会,他不知道这样的机会会不会还有? 同时,他也暗暗佩服“无面人”,以“无面人”的武功造诣,一定可以看出方才之凶险,无论他那一笑是在使许还是真的,都需要超越常人的胆识,若是皇甫皇对他的笑容不屑一顾,他的“刀生双魂”并不为之而停滞,那么“无面地”早已是刀下亡魂了。 “无面人”一言不发,仍是看着皇甫皇的左耳,发出一种得意的诡笑。 皇甫皇左耳上的麻热之感又向他袭来,他不由很想去摸一摸,但他总算克制住了。 便在此时,“无面人”已疾然出手,他的细锥飞快侧旋,他那雪白的长袍内膨胀开来。 皇甫皇的刀翻飞如雷流环回,刀刃破空,其声如啸,他的身形腾扑跃掠,又快又猛。 似乎“无面人”的武功突然暴长了许多,好几次,皇甫皇险些被伤于“无面人”的细锥之下。 当然。事实上不可能是“无面人”的武在暴长。 ------------ 第五章 货奇物异 南宫伐扫了一眼那张“义帖”,见“义帖”的封面颜色是淡绿色的,便知这是暗镖。 所谓的暗镖,即托押之人在托押时,不将所押之物的内容告诉镖局,使那么封装起来直接押出,这样的镖,押镖的酬金相对要高一些。 而如果押的镖是明镖的话,那么“义帖”的封面便是淡红色了。 但南宫伐没有去接“义帖”,因为按江湖中不成文的规矩,只要现在他一接下这张“义贴”,便等于宣布他已收到了自己托押之物,只要货不差缺,他便只有付钱的价了。 而且现在托运的又是暗镖,那么便没有什么可以核对数目了,镖局的人说是让他来核实一下,其实说到底更是向他要银两。 南宫世家又岂会缺几个钱?但不明不由的把镖接下来,若是发现有不妥之处。恐怕那时便有些难缠了。 南宫伐道:“西门大镖头,老夫的确没有洛阳的亲友,这趟镖来得太过突然,在下总觉得有点不对劲,麻烦大镖头让你的弟兄将镖车打开,我也好过过目,求个心知肚明。” 西门丰毅道:“当然,理当如此。” 乒乓乒乓一阵响,趟子手们从镖车上抬出两只箱子,一只很大,约有六尺见方,三尺高,另一只则小了些。 南宫或对这批“飞来”的镖颇为好奇,一个劲地推趟于手将两只箱子打开来。 西门丰毅不愧是走镖的行家,颇懂规矩,他将右手背于身后,左手持着趟子手递来的一把大朴刀,然后将朴刀插入箱盖与销身之间的小缝中,接着一抖腕用力一抡,整只箱盖便飞了起来,但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南官伐不由暗自点头:这一手倒颇为地道。 飞出去的箱盖自有趟子手抱住了,南宫或忍不住性子,抢上一步,探头一望,“啊”的一声惊叫,他的嘴巴便张在那儿,再也合不拢了,一双眼睛瞪得老大老大,一脸惊骇欲绝之色。 南宫伐本欲斥责南宫或之唐突,现在一见南宫或如此模样,不由也好奇地上前一看,这么一看,他也愣住了。 只见箱子里竟躺着一位姑娘,一位美丽绝伦的姑娘。她那双美丽的眼紧紧闭着,睫毛长而秀气,似乎她是在沉睡之中,脸色微微透出红晕。 南宫伐一见那姑娘一动不动,先是心中一沉,现在见那姑娘尚有呼吸,才略略放心,但心中之惊疑却并未减少,他转身对西门丰毅道:“这……这是怎么回事?”一向见多识广的南宫伐,竟也一时愣在那里,大出意料。 西门丰毅与趟子手们赶忙凑上去,自然全都惊得目瞪口呆。 西门丰毅道:“南宫大侠,不知你是否在怀疑有人在镖车上做了手脚?” 南宫伐却未应他,只是摇了摇头。口中喃喃地道:“奇怪,奇怪……洛阳城押来一个姑娘……”他边说边绕着这只藏着一位美丽女孩的箱子转来转去,沉思着。 南宫或见如此一个如花似玉般的女孩这么躺在一个箱子里,心中极为别扭,便对爹爹南宫伐道:“无论如何,得先把这个姑娘救醒过来,那样,一问她,不就什么都解决了么?” 南宫伐一听,一拍后脑勺:“糊涂了,糊涂了,连这么一个简单的办法也想不出来。” 西门丰毅道:“在下不也是六神无主了么?倒是今公子遇事不惊。处事若定啊。不简单!” 南宫伐面露喜色,道:“是吗?其实我这儿子虽然顽劣了一点,但总算是有些小聪明的,想当年,他年方十七……” 南宫或一听爹爹又要向别人说自己十七岁那年如何如何,赶紧打断他的话,道:“西门大叔,如此狭小的箱子,在里面呆得太久了,恐怕这位姑娘挺不住吧。” 西门丰毅一听,忙对几个趟子手道:“快将这位姑娘抬出来,小心别弄伤了她。” 南宫伐平日一见外人,便想说些儿子十七岁那年的事,今日难得遇上一位洛阳来的人,更是打算大说特说。所以,当他的话头被南宫或打断时,不由很是遗憾,但他却又不能指斥儿子。因为儿子说得没错。 那位姑娘被抬出来之后,众人大喊,用力地摇晃地,但无论如何,她就是不会醒过来,一摸气息,却是均匀平缓,正常得很。 南宫伐自我安慰道:“看来她没有性命之忧。” 南宫或却道:“若她总是不醒,单是饿,也能将她饿死了。” ------------ 第六章 真假难辨 南宫伐被他这一招给震住了,强笑道:“解小神医为我的表侄女治好了病,老夫自当略表心意。” 解百木暗道:“好家伙,还得让我在这出戏中充当一个角色,也好,小雀她若知是我救醒了她,定会对我心生感激的,到那时候,我便……嘿嘿……哈哈……” 想到得意处,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皇甫小雀真是饿坏了,吃到后来,南宫伐与南宫或、解百木三人只有傻看的份了。 皇甫小雀低着头一个劲地吃饭,突然她觉得有点不对劲,忙抬起头来,却见三人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她忙低头一看,自己桌前的那么一块,已是一片狼藉了。 她不由大窘,低声道:“我吃得……有点多了吗?” 解百木赶紧站起身来道:“不多,不多,多多益善。因为皇甫姑娘这病,颇为奇特,不但奇在病因,奇在病状,更奇在病愈之后,会有极大强烈的饥饿感,病后的第一餐吃得越多,便表明病愈得越快,皇甫姑娘万才吃了这么多,当属中上水平。” 皇甫小雀听他如此一说,窘态便去了,她感激地对解百木道:“解神医之恩。我不知该如何谢才好。” “谢?皇甫姑娘怎能提谢字?方圆三百里,谁不知我解百木一向是不计报酬的。” 南宫伐听得心头火起,又不便揭穿,就道:“小雀侄女,现在表舅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说吧。” 皇甫小雀果然被他吸引过来了,只听得南宫伐道:“小雀,你是在某一天,突然失去知觉的。对不对?”见皇甫小雀点了点头,他便接着道:“这就是了,当时,你是得了一种颇为古怪的病,这病的名字,是叫……叫……你表舅年纪大了,一时记不请,问问解神医便知了。” 解百木插话道:“叫千异无毒回环绝天疾。” “对,便叫千异无毒回环绝天疾,名字有点长。这病,普天之下,只有我们苏州的解神医能治,你别看解神医医术如此神奇却又如此年轻,那是假的,全赖他解神医驻颜有术。”解百木被南宫伐的这一番话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说他驻颜有术,那岂不就等于说他实际年龄,还不上现在外人所看到这个模样所应有的年纪了。 恼怒之余,他便威胁性地干咳一声。 南宫或忙打回场道:“你看他似乎是比我小,对吗?那便错了,事实上他比我还年长……还年长两岁!” 解百木一听这父子二人说来说去,将自己的年龄只加了两岁,也就罢了。 南宫伐接着道:“还好,我皇甫表兄想到了解神医,又想到了与解神医同处一城的我这个表弟,便将你送了过来,而你爹因有急事,不能耽搁,便先回去了,托我照顾几天,接下来的事,你便可想而知了。” 皇甫小雀道:“也真不巧,我一向与我师父生活在一起,一年难得回家几次。这一次,我才刚回家,没坐半个时辰,便得了这么一种古怪的病,幸好得表舅、表兄还有解神医相助,我在此敬三位一杯。” 言罢,她便替他们三人倒了酒,他们三人也未推辞,一饮而尽。 便在此时,阿宁走了进来,刚要开口,却被南宫或拦住了,他一把将阿宁拉了出去,低声问道:“阿宁,是不是又有了洛阳方面的消息?” 阿宁也压低声音道:“‘刀尊’皇甫皇死了。” 南宫或吃了一惊,赶紧向四处望了望,低声道:“从今日起,我们南宫世家的人,一律不准提到皇甫皇或‘无面人’,与他们有关的事也不准提!”说时,他把手掌斜立如刀,在空中劈来劈去。 阿宁从未见过一向嘻嘻哈哈的少主,竟还有如此狰狞的面目,不由有些吃惊与害怕,忙一迭声地应道:“小的明白,明白。” 南宫或这才站直身来,用力地摸了摸脸,将表情恢复了正常,这才重新走了进来。 南宫伐投过来一个探询的神色,南宫或将自己的右手伸到后颈,然后轻轻一拧。 南宫伐的神色立即变了变。 所谓知子莫过于其父,他从南宫或这一个动作中,已看出“刀尊”皇甫皇已死于“无面人”之手了,因为南宫或方才的动作,正是模仿他平日偷偷地处死南宫或所驯养的那些鸟儿的动作。 南宫伐不由心中一沉。暗暗叫苦:“这皇甫姑娘如何处理?即使瞒得了一时,也是瞒不了一世的,皇甫皇啊,皇甫皇,你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了,早知今日,你又何必当初呢?” ------------ 第七章 玉面后羿 其实,驰马的最好季节是冬天。 两匹马从南宫世家出来之后,便一路向北。 两匹马,一黄一白,都是神骏高大,鞍辔鲜明,黄马上坐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一身黄衫,身形高瘦,白马上乘的是一位少女,二十上下年纪,白衫飘飘,极为俏丽。 二人都是腰垂长剑,两匹骏马都是头高尾长,白马全身浑白,偏偏额头上有一朵梅形的黄色图案,更绝的是黄马的全身也是没有一根杂毛,偏偏额头上也是一朵梅花形的白色图案! 黄马颈下挂了一串黄金驾铃,由马的鸾铃则是白银所铸,马头轻轻一摆动,金铃银铃便都齐齐响起,但响声却又不同,黄铃是叮当作响,银铃却是叮吟吟,叮吟吟地响。 两种声音响在冬日的原野中,别有一神韵致。 江南的冬天不如洛阳的冬天那么干冷,即使有风,也蕴含着一种甜甜的温濡,吹在身上,也要舒服些,皇甫小雀与南宫或火气盛旺,加上一路颠驰,竟是毫无寒意。 皇甫小雀的心惰无疑是很好,虽然南宫世家的人对她很不错,但这仍不能掩住她思家之惰,今日离开了苏州,她便有脱离樊笼之感。 反倒是南宫或,一路上总似乎有心思,只是一声不响地策马而驰,显然,他为皇甫小雀的命运而担忧。 皇甫小雀也看出来了,她道:“想不到你还如此恋家,一离开苏州,便没见你笑过。” 南宫或一惊,暗道:“不能让她看出破绽来,要是她知道她爹已经惨遭‘无面人’的毒手,那这一路上,便是够我折腾了。” 当下,他努力展颜一笑,却笑得很僵硬。 倏地,一种直觉告诉他,已有人向他们二人渐渐接近! 但他丝毫未露声色,将马鞭一扬,他座下的黄马便从皇甫小雀的右侧转到她的左侧了,因为这条路的右侧只有低矮的几棵灌木,而且稀稀落落,而左边却是一片茂密的林子,浓浓郁郁一大片,根本看不透。 若是有人袭击,一定是从左边袭来的,所以他有意无意地挡在皇甫小雀的左侧,万一有人发难,他可以保护皇甫小雀的安全。 皇甫小雀自是未曾察觉到这一细节,她仍是无忧无虑地策马而行。 倏地,一阵破空之声响起! 南宫或的眉头先是一皱,眼中精光暴现,但很快,他眼中的精光又灭了,因为他已发觉从袭来的暗器手法及到道看来,偷袭他的人的武功极为平常。 于是,他轻描淡写地右手疾伸,一对袖箭便已被他握于手中,他再一抖腕,袖箭又疾然反飞而回,只听得两声惨叫,显然,袭击他们二人的人,已是不死也得重伤了。 皇甫小雀吃了一惊! 未等南宫或开口,又从林子中旋风般冲出五个人来,一言不发,向南宫或疾攻而来。 南宫或突然从马背上消失了。 然后,只见这条路的上空有无数的松针落下,几乎已透天蔽日! 那五人一时愣了一下,便在这么一愣神间,又响起了千万声尖锐的破空之声! 然后,便听得五个人齐齐惨叫一声,双手极其痛苦地捂在自己的双眼上,却已有两缕细如游丝般的血线从他们的指缝中渗了出来! 有一个人驻然叫道:“我瞎了!” “了”音未了,一个人影已从仍飘扬而下的松针中疾然倒掠而下,只听得“呼”的一声响,叫喊之人的身躯已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疾飞而出,飞出老远,才呼然落地,压倒了一棵碗口粗的小树! 另外四个人还没从惊讶中惊醒过来,已有一道寒光在他们眼前闪动如虹。 他们只觉得脖子一凉,一件冰凉刺骨的东西已深深地从他们喉管中一划而过,他们便这样无声无息的倒下了。 松针仍在一个劲地往下掉,最后,盖住了他们的脸。 南宫或这才飘然落下,稳稳地落于马鞍之上,神态闲逸得很,似平方才击毙五人的人并不是他,他的剑自然已经入鞘,拔剑、出剑、归剑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皇甫小雀竟未能看清。 她不由笑道:“幸好你是用剑的,而不是用刀的,若是你也用刀,那么我爹爹这‘刀尊’的名号说不定便要被你给抢去了。” 南宫或不愿她多提皇甫皇,便转移话题道:“今天也多亏带了我这把剑,它已四五年未杀人了,没想到今日第一次见血,竟是杀这样几个不入流的家伙,大概这些人是打家劫寨的,见我们背着二个包裹,衣着又颇为鲜亮,便打起我们的主意,可惜却因此枉送了性命。” ------------ 第八章 待客之道 一刻钟后,他与皇甫小雀又回来了,因为小镇上实在找不到别的客栈了。 那个伙计一见他们,本就高昂着的头,这一下扬得更高了,几乎是鼻孔朝天。 南宫或道:“请问有两间房么?” 伙计道:“房间是有,不过不是朝北的。” 南宫或忙道:“不打紧,不打紧。” 伙计及道:“现在那捆干草也被别的客人的马用了,如果你不想让你的马饿一个晚上的话,便只好吃干稻草。” 南宫或咬牙切齿地挤出一个笑容:“没——关——系!我的马胃口一向很好!” 现在,他已恨不得把这伙计的心掏出来,炒了给他的两匹马吃了。 那个伙计得意地笑了,道:“进来吧,小心别把门边的那个瓦盆踩着了,这边!这边!” 楼板大约已是好几百年没修了,踩在上面“吱吱咯咯”地让人心里发慌,南宫或的心里像堵了一团乱草,难受得慌。 那个伙计打开了两个房间的门,道:“今夜你们便睡在这儿,注意,不要将窗子打开,也不要将桌子挪来挪去,更不要把墙上的铜镜打破了。” 便听得“当”的一声响,一块铜镜已被南宫或一拳捣个粉碎,他的手也被划出一道小小的血槽,南宫或把手举了起来,凑到嘴边,伸出长长的舌头,一脸狰狞地舔着伤口,目露凶光! 伙计的眼中不由有了惊骇之色,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一时说不出话来。 南宫或从怀中掏出一绽银子,摊在手上,然后又慢慢合拢,再打开时,那锭银子已变得扁平扁平了。 他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来:“赔你!” 那个伙计飞快地从他的手中抓过那“片”银子,一溜烟地出去了,远远地在外面喊了一声:“不准把灯点得太久了。” 皇甫小雀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她道:“看来恶人还需恶人磨!” 南宫或龇牙咧嘴地道:“我像恶人吗?”说完,他自己也不由自主地笑了,道:“回去歇着吧,天已黑了,男女授受不亲!” 皇甫小雀娇真道:“别臭美了,看你那一脸横肉,我今晚肯定得做恶梦了。” 说罢,她便回她的房间了。 南宫或对着她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便在床上和衣躺下,这么一躺,小腹的伤痛便轻了许多南宫或轻轻地抚摸着伤口,暗道:“不知下一次受伤,又会是哪个部位,与良医之子为友就是好,不出意外,我的伤口后天便可大致全愈了吧。” 渐渐地有了寒意,他便拉过了被子盖着。 突然,隔壁皇甫小雀那边响起一声惊恐的尖叫声,南宫或的心一沉,已弹身而起,向门外疾然扑去。 身子尚在空中,他便看到皇甫小雀一脸惊惶之色地从她的房中跑出,向他这个房间跑来。 南宫或若是便这么扑上去,势必要撞上皇甫小雀,惰急之下,他双手疾然向左右两边伸出去,在门两侧用力一击一推,便生生将去势收住。 但他如此一掠之势被他转到门框之后,那门框如何受得了,只听得“轰”的一声,门框便断了,连同门框边上的墙身一齐塌裂了一大块! 却听得皇甫小雀道:“老鼠!我的床上有一窝小老鼠!”看她那已被吓得苍白的脸色,南宫或不由又好气又好笑,道:“不就是几只小老鼠么?我还吃过老鼠肉呢,倒把我吓了一大跳,回去吧,回去吧!” “不!”皇甫小雀的声音大得把南宫或吓了一跳,他忙道,“莫非你竟要与我同居一室?” 皇甫小雀纠正道:“不,是同坐一室,我要你陪我坐到天亮!” “不会吧?你不知道我是重伤之人吗?怎么一点同情心也没有?” “我不管!我坐床这头,你坐在那一头,我们楚河汉界,径渭分明。”说着,皇甫小雀便在床的一头坐下了,挑战似的望着南宫或。 南宫或唉声叹气:“好命苦,让我遇上你,我恨不得也变成一只老鼠。对了,你有没有吃过‘三叫’这样的一道菜?” 皇甫小雀疑惑地摇了摇头。 南宫或在床的另一头坐下,盘起腿,然后道:“我听说南方有一个野蛮的地方,有一道菜十分出名,便是将刚出生的小老鼠——他们将老鼠称作耗子的,他们将刚出生的耗子,那种眼还未睁开,全身光溜溜没长毛的小耗子抓来,放在一只大盘子里……” ------------ 第九章 奇刃伤敌 他的兵器也是细锥! 莫非,他真的如鬼魅般可以死而复生? 但听他如此说爹爹皇甫皇,皇甫小省已察觉到皇甫皇大概真的出事了,无边的愤怒又占据了她的心灵,于是便忘了恐惧! 见“无面人”急袭而来,她冷哼一声,左手疾扬,立刻又有数枚暗器呼啸而出! 她使的这一招是“千手婆婆”授她的一记“子夜惊魂”,最适于在黑夜中使用,但见数枚暗器脱手而飞之后,竟然在空中相互撞击! 一枚暗器撞上另一枚暗器之后,被撞的暗器立即又撞向另一枚暗器,如此周而复始,每一枚暗器的速度、方向、力度都随时可以改变,如此一来,这些暗器的来势端的称得上神鬼莫测了! “无面人”没想到这么一个小丫头,暗器手法竟如此可怕!但见暗器与暗器相撞时发出的火星忽左忽右地闪现,向他这边飞速逼来! “无面人”暴喝一声,手中细锥飞舞如风。 “叮当”之声与一声闷哼同时响起。 “无面人”被这诡秘异常的暗器手法击伤了,皇甫小雀先是一喜,很快,她便发现他伤得并不重,因为他已出手了,手中的细锥猝然波颤如浪,抖出万千幻影,绵绵密密地向皇甫小雀周身罩来,其身形丝毫不见滞纳! 皇甫小雀暗暗心惊,立刻双足一点,身躯陡然拔升数丈高,同时一声厉喝:“吃我暗器!” 又有破空之声向“无面人”疾卷而去! “无面人”心知皇甫小雀的暗器手法出神入化,心中一惊,急忙收势自保,打腰挫肩,细锥在身前画出一道惊人的光弧。 但他的细锥却扑了个空! 一愣之下,又是一声被空之声响起,这次,已是近在咫尺了。 “无面人”撤招不及,只觉口中一阵巨痛,竟有一颗门牙被什么东西砸了下来! 奇怪的是他的门牙被砸下之后,砸他的东西竟然未落入他的口中!倒是那颗门牙,一下子流到他的喉口,他一个不留神,便咽了下去! “无面人”暗暗心惊,暗道:“这是什么暗器手法?伤人竟不见伤。” 其实,皇甫小雀手上已没有暗器了,方才她情急之下掷出的是一枚小圆铁珠,与一般的圆铁珠不同的是珠子中间已被挖了一个小小的孔,一根细绳从中间穿过,这本是她的师父“千手婆婆”让她用来练眼力用的,没想到今晚却派上了用场。 珠子被她掷出之后,细绳却仍是抓在她自己的手中,当珠子飞至“无面人”的身前三尺远处,她便立即一抖手中的细绳,珠子去势立停,所以“无面人”的锥子才会扑了个空。 待锥子走空之后,她再一抖绳子,珠子便再次飞出,但以她的内力,如此借绳传力,珠子去势已力不足,所以击中“无面人”时,只打下他的一颗门牙。 但就这么一下,也足以把“无面人”吓了一跳,他没想到竟在这么一个小丫头的手上吃两次小亏!事实上,若论真正的武功,皇甫小雀是远比不上他的。 两次吃亏,已让“无面人”心存忌惮了,所以他的武功已打了些折扣,但应付起皇甫小雀来,却是有余的,很快,皇甫小雀已是险象环生了。 蓦地,一声厉啸如鬼位之后,院子里又多出了一个人影!那人恰恰站在皇甫小雀与“无面人”之间。 二人不知此人是友是敌,不由齐齐住手! 借着淡淡的星光,“无面人”向那人一看,便叫道:“怎么你比我到得还迟?” 那人含糊不清地道:“上当了,上当了。” “无面人”惊讶地道:“什么上当了?” 此时,皇甫小雀借着那人转向她的那一瞬间,已看清了那人,赫然又是一个“无面人!” 一股凉意立即弥漫了她的全身!她不由自主地向南官或那边望了一眼,这么一望,她心中的凉意更甚! 南宫或已不在了!也许,他已看出情形不对,赶紧溜了? 她现在最应做的事便是借机逃走,尽管这很难做到。 但她却连试也不试,因为,她要查清她的父亲皇甫皇究竟出了什么事,即使她没有任何胜算,她也要搏一搏! 她觉得有一种悲壮从她的心中升起,这使她手中的剑握得更紧! 后来的这个“无面人”神秘兮兮地道:“我们中计了你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吗?她根本不是皇甫皇的女儿。” ------------ 第十章 无面之人 皇甫小雀与南宫或都吃了一惊一看,发觉他们是冲南宫或来的,因为他们四人已慢慢地向南宫或围拢过来了。 因为在黑夜之中看不清对方的脸,所以南宫或也不知对方的来头,只觉得这四人异乎寻常的高,竟比寻常人高出半个头! 待他们走得近了,南宫或才知道并不是他们比常人高,而是因为他们四个人都挽着一个高高的髻子! 南宫或一见那四人所挽的身子,便认出这四人是青城中人,他与青城派素无过节,当下便疑惑地道:“诸位朋友莫非竟是冲我来的?” 那四个人己在不知不觉中分东西南北四个方位站好,每一个人都侧身而立,他们那柄没有剑鞘的剑也已从腰间拔出,东首那人的剑斜斜指着地面,西首那人的剑直指苍天,若欲举火燎天,南首的人却将剑环抱于胸,剑身略斜,北首那人的剑却是反手而握,平持于肩同高,剑尖向后,剑决在前! 四人似乎已结成了一个剑阵! 听南宫或那么一问,西首的人便道:“你又何必再装蒜?若不是我们见洛阳城连死二十九个人,而且这些人全部是曾经在十一月二十四日进过‘刀尊’皇甫皇房子里的人,便猜出是你所为,才一路跟踪‘赤鹰堂’的人而来,果然,你便现身了。” 南宫或有些明白过来了,忙道:“大概是你们将我也当作‘无面人’了吧,其实我根本不是‘无面人’,他才是真正的‘无面人’!” 说到这儿,他便一指躺在地上的“无面人”。 四个青城之人齐齐望去,先是一愣,便有东首的那人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我们正奇怪十一月二十四日那天,咱们兄弟四人已将你拦阻在‘刀尊’皇甫皇的门外,但为何最后皇甫皇竟还是死在‘无面人’的手中,原来‘无面人’有二个!我们还以为……” “住口!我爹武功高强,不可能会死的!”皇甫小雀脸色苍白,浑身轻颤着道,其实,她从“无面人”及青城人的口中两次听到自己父亲的死讯,已知道这十有八九是真的,但她实在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青城中人又吃了一惊,他们本未留意这位姑娘,因为青城派办事水远信奉了一个“简”字,从不加入过多繁琐的细节,而要以最简捷的路线,达到他们的目的。 这便如他们青城派的剑法一般。 南首的人开口道:“莫非姑娘便是皇甫皇的女儿皇甫小雀?你怎么会与‘无面人’在一起,你爹便是死在他手上的!” “你胡说!你们定不是什么善类,看你们那一股妖气的髻子便知道了,谁再乱嚼舌头,说我爹爹,可别怨我翻脸无情!” 现在是谁提到她爹爹的死,她便怒恨进了,其实,这也是一种情感的脆弱,不敢去面对已成为事实的不幸。 青城人一听皇甫小雀出言辱及自己头上的髻子,一股无名之火立即腾然而生,他们青城人挽这样的髻子,是为了纪念他们青城人最尊重信奉的墨子的,皇甫小雀却说它有一股妖气,他们怎不肝火大炽? 北首的那人冷笑道:“皇甫姑娘不图为父报仇,却与自己的仇人吭瀣一气,实在让九泉之下的皇甫皇心寒!……” 话未说完便见皇甫小雀愤怒已极地叱喝一声,向北首那人疾然攻出,长剑如流星赶月般飞快穿掠而出,如闪电般点刺向北首青城人! 其他三个青城人未动,也许他们觉得没有必要动,在他们眼中的最大敌人是“无面人”。 北首的青城人冷哼一声,本是反手而握的剑抖现两泻炫目的银芒,强劲雄浑地反卷而上,银芒交织之处,他的身躯已飞跃到半空,剑刃在皇甫小雀的剑身上一贴一带,立刻顺势向皇甫小雀的皓腕削去。 皇甫小雀不愧是“刀尊”的女儿,危急之下,毫不慌乱,她的手腕略略一挫,立即变成以剑身末端切削对方的剑身,与此同时,她的身子已斜斜地翻飞而上,剑身流射出刃光虹彩,破空之声如啸如泣,眨眼间已向青城人点扎出十八剑! 剑光闪幻如光雨,这光雨是锋利的,尖锐的,对手知道利害,不敢接实,身形尚未落实之时,他已疾提真力,强自将身子向后找出,同时双足飞速踢出! “哧”的一声,青城人的一只裤管被削去了一片,破布正舞在空中,如一只夜飞的蝙蝠。 显然,单打独斗,他不是皇甫小雀的对手。 ------------ 第一章 后羿剑法 痴颠剑客都是久走江湖之人,一双眼睛极为老辣,已看出一些蹊跷,但一时也未曾弄明白真正原因,当皇甫小雀并未攻向南宫或的破绽时,他们更是看出有些不对劲了,四人互递了一个眼色,便向南宫或两人围了上去。 而皇甫小雀第二次向南宫或出招时,她已偷偷地向南宫或递了个眼色,南宫或何等人物,一下子便恍然大悟了,他便以一招“拨云见日”挡开皇甫小雀之剑后,向后退了一步。 皇甫小雀欺身再进,剑光如虹,光彩四溢,但真正的杀招却没有多少。 南宫或似乎伤得太重,武功大打折扣,左挡右支被皇甫小雀逼得节节后退。 南宫或已越来越接近客栈院子的大门了。 倏地,一个人影一晃,赫然已有一个痴颠剑客挡在大门前,同时,又有一人悄无声息地向皇甫小雀背后袭来,眼看皇甫小雀已岌岌可危! 南宫或大惊失色,惊呼道:“小心!” 这么一喊,便把一切都暴露无遗了。 皇甫小雀听到南宫或这么一呼喊,立即察觉身后有异响,忙反手急抡,同时身子弹飞而起,射向南宫或而去。 两人再次并肩而立! 皇甫小雀心知,接下来必有一场生死之战,而且自己与南宫或取胜的机会很小,何况南宫或的兵器不称手?她所立之处,离南宫或插入地下的“后羿剑”甚近,便趁机用力一拔而出,交给南宫或,痴颠剑客一拐,心道:“无面人弄什么玄虚?” 皇甫小雀轻轻地道:“你怎会出此下策?若是我真的误解你,那你岂不是要蒙天大的不由之冤?” 南宫或接过“后羿剑”,弃了细锥,微微一笑,道:“怎会是下策?这叫舍卒保车,古兵法之说里便有此一说。” 皇甫小雀看了他一眼,幽幽地道:“你竟如此不珍惜自己么?”那眼神中,已是情意绵绵了。 南宫或看得心神一荡,不由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有些受不了。” 痴颠剑客暴喝一声:“死到临头,还如此情意绵绵,也真是多情到家了,你们便到地府去做同命鸳鸯吧。” 立时,一片剑光四起,在夜色中相映,剑气纵横交错,从不同的方位向南宫或与皇甫小雀急攻而上,四柄寒剑如同四股龙旋风,在客栈的院子里翻滚、闪炫! 南宫或大凛!“后羿剑”颤挥中,它在瞬息之间,作了三十次吞吐! 同时,皇甫小雀顿觉压力大增,手中之剑已将自己的生平武学,作全力之击! 但痴颠剑阵一发动,似乎任何时间,攻向皇甫小雀与南宫或有四个人!而且进退有序,相蓄相容,南宫或与皇甫小雀渐渐地己极难支撑。 南宫或每挥一剑,他的肋部、腹部都是一阵钻心的痛,这让他每出击一次,都是咬牙切齿而为,右肋之伤因为尚未包扎,仍是有鲜血不停地流出,他的整个腰部已是血淋淋的一片了。 一个痴颠剑客狂击一剑,剑气划空如破帛,他暴喝一声:“认栽吧!” 一股傲气从南宫或心中疾然升腾,他冷哼一声:“未必!”迅疾前踏一步。 那一步堪堪踏出,人却立即又疾闪如电身躯倏忽失去了踪影,他的“后羿剑”抡起一蓬青焰似的剑光笼罩在他先前所站立的位置,而他的人却已侧飞九尺,手腕翻振,两朵蓝汪汪的莲花形光弧,已猝然闪映于他自己方才所立之处! 果然,他所料得没错,那人一剑击出之后立即也上踏一步,身形恰恰在南宫或方才所立之处。 眼看南宫或的一击已可凑效,但在这节骨眼上,却立即有二剑从两侧疾至,一剑急撩南宫或的前胸,同时双足飞踢,疾扫南宫或的髋骨。 另一剑却是替他人解围的,他使了个“沾”字诀,一送一带,南宫或的剑不但力道大减,而且略略偏了方向。 但见被南宫或攻击之人已吸腹凹胸,便只是借着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他的整个人已凌空倒翻,在翻滚的过程中,蓝汪汪的剑影炫泛着阴酷的光彩,在夜空下,漫天交织,呼啸泻落! “后羿剑”吐射着摇曳的光芒,又似扭曲的毒蛇纵横,流虹闪掣,如此准确又如此快速地挥动! 金铁交响之声仿佛骤雨来至,密集成串! 火花进溅,铿锵之声宛如金钟急鸣! 如此疯狂一击,竟没有凑效,相反,南宫或的髋骨上,又重重地挨了一脚!那一阵子的巨痛让他怀疑自己的髋骨是不是裂了,一运劲,还好,没有碎。 ------------ 第二章 弃卒保车 惊骇之下,他急一滑步,同时剑身盘绞而出,但他的反应略略迟了一步,南宫或的“后羿剑”已划过一道冷芒,全然没入他的胸膛之中,从心脏透过,穿出背脊! 甚至,他自己也听到了“后羿剑”在他身体内部穿行的声音,和剑尖切断他的脊椎骨时的折断声,很尖锐又很刺耳! 南宫或已来不及撤身抽他的“后羿剑”了,因为身后的痴颠剑客之剑气已让他的背脊有了丝丝凉意。 显然,身后之剑,离他最多不过二尺了。 他只来得及用力在剑柄上一拍。 他的“后羿剑”立即连同剑柄,一道从那人的身躯中穿射而过! 而南宫或也立即向前遥遥扑出,前面,皇甫小雀抛升之身躯已开始下落了。 在他身躯扑出的那一刹那,他的身后已有剑刃的寒芒掣掠风声,带着南宫或背脊上的血肉飞舞,刹那间,他的衣衫背部己是破裂飘扬如乱蝶,布条合着鲜血,肌肤上已纵横了数十道! 南宫或却没有回身,他仍是向前扑去! 但现在他的身形已有些踉跄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皇甫小雀下落之处扑去! 皇甫小雀从那么高的地方飘落下来,力道颇为不弱,南宫或扑至时,她及将落至地面,南宫或想伸手去接,突然手臂竟使不上一点力气,显然,他失血太多了。 情急之下,他用力将自己的右腿伸将出去,同时身子前滚。 只听得“咔嚓”一声,他的右腿已被跌落下来的皇甫小雀生生砸断! 但同时,他已利用自己身体的前滚,顺势将皇甫小雀接住了! 南宫或已是遍体鳞伤了,他喘息着搂住皇甫小雀,他几乎已站立不稳了,皇甫小雀竟仍是清醒着,她努力的一字一字地吐音道:“方才作将我抛出之时,我……我……我还以为……又是……又是一招……丢卒保……保车呢!”说罢,她的脸上浮现了一种欣慰之色。 南宫或努力地以他的一只左脚支撑着二个人的平衡,现在对他来说,连说话都已是极为困难之事了,但他听了皇甫小雀的话后,竟还是挤出一个笑容,吃力地道:“也许,马上要车卒俱失了。” 这是真的,因为他的双眼已是视物不清了,是那般的模糊朦胧,一种似血雾般的朦胧,而他的肌肉,他的筋骨,甚至他的内脏,却在抽搐,在绞扭,每吸一口气,他的全身经脉都在震颤。 他的全身几乎己经虚脱了,他好想能躺下来歇一会儿,哪怕极短极短。 皇甫小雀虽然知道死亡已迫在眉睫了,但她没有任何惧意,因为她的父亲已死于“无面人”之手,而看情形,她的母亲大概也一同遭了毒手,那么,空留她一个人,又有什么意思?倒不如便这么死了。 何况,她的杀父仇人“无面人”已被南宫或所杀,她更是无牵无挂了。 剑,破空而来,而且是三柄! 南宫或的剑已不在他的手上,其实,即使剑在他手上,他又能如何?他能够挡得住三个痴颠剑客的全力格杀? 他肉体的痛苦已是达到了锥心刺骨,无以复加的地步了,而他的右腿之伤,更使他连做一个简单的腾掠也不行了。 他知道反抗已是徒劳,于是使那么静静地立着,等着致命之剑。 对他来说,死亡并不可怕,在十七岁那年,他便已超脱于对死亡之恐惧了,但他仍是有深深的遗憾,他想到了他的父亲南宫伐,及南宫世家其他的人。 也许,他的死,对南宫伐来说,是一个极为残酷的打击,南宫或知道自己在爹爹南宫伐心目中有多重要——但,一切都已成定局,他默默地道:“爹,恕孩儿不孝。” 剑刃破空之声越来越近。 南宫或已感到凌厉锋利之剑气了,他的心脏开始一种本能的收缩。 只听得“铮”一声巨响,离南宫或最近的那柄剑突然一偏,从南宫或的颈部一擦而过。 然后又是两声金铁交鸣之声响起,另外两把剑也已偏离了原来的出击路线。 是两枚暗器将痴颠剑客的剑生生击偏了。 痴颠剑客突遭此变,丝毫未曾犹豫,立即同时反抡长剑,仍是攻向南宫或。 他们本是势在必得,不愿就那般功亏一篑! 却见南宫或的身子突然腾空飞起,向后斜斜飘掠,然后一头栽下! ------------ 第三章 求生之念 听他语气,可见他应付三个痴颠剑客,并不吃力,甚至有些从容洒脱。 但见他那飘幻的刀影,猛地收敛消失,然后便一刀指地,身子向下一挫,那把薄如帛,窄似柳的刀竟未断,只是已经变得像一张弓了。 然后,他的身躯便借着这一弹之力,反掠而上,人立即便成了一个硕大的刀轮,在须臾之间,穿梭飞掠,尖锐而又朦胧参差地凝为幽蓝色弧环,以他翻飞的身躯为中心。 金铁交击之声不绝入耳! 已有一个痴颠剑客闷哼一声,踉跄几步而退,他的胸前已出现三道纵横交织的血口子。 若不是另外二个痴颠剑客拼死保他,他早已被切成数截了! 饶是如此,他身中的三道刀口,仍是足够他受的了。 三位痴颠剑客已成咬牙苦撑之势。 南宫或见“铜面人”并未在意,不由松了一口气,只要皇甫小雀的伤势被减缓下来,那么待她恢复功力时,便可以替南宫或接上断腿,也许,那时他们二人尚会有一线生机,至少,皇甫小雀生存下来的机会还是有一些的。 方才那“啪”的一声,并非他用手扇皇甫小雀,他是不可能如此对待皇甫小雀的,哪怕只是为了演戏给“铜面人”看。 事实上,那是他在扇自己的脸。 皇甫小雀见自己碰痛了南宫或,急忙从南宫或的怀中出来,这也恰好避过“铜面人”的视线,只听得皇甫小雀轻轻地道:“从此,我便是你的人了,不管你要不要我!” 话很温柔,也很郑重,斩钉截铁。 南宫或一愣,半晌,才道:“本来……本来……就已经是了么?” 他担心皇甫小雀是因为要答谢他的救命之恩,才如此对他说的,那么这并非他所希望得到的一种感恩式的承诺。 所以,他回答得有一些犹豫,有些期期艾艾。 但他又不能不回答,因为本就是他先向皇甫小雀表达了爱意,而且又触摸了皇甫小雀的神圣之地,所以,他觉得只要皇甫小雀这么一说了,即使是违心的,他也必须对她负责。 皇甫小雀何等的聪明,立即从南宫或的支支吾吾中感觉到了他的心思,于是便道:“我是真心的,只是你救了我,便更加深了我的感觉。如果你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你便要记住:从此,你便有了一个妻子,一份牵挂,无论如何,你也要咬紧牙关为我活下去!” 南宫或的血一下子热了起来,不但忘了这冬夜之寒,也忘了这伤口之痛,他不由自主地将皇甫小雀的手拢住,道:“只要还有一口气,我便要将它延续下去!为我深爱的你!” 他的精神似乎也为之一振,话说得顺畅多了,只是有些嘶哑。 事实上,他的几处伤口都在抽搐,在扯绞,那种痛法,能把人的血气都搅混,在这样冰冷的冬夜,竟还有汗水自南宫或的额角上往下滴,血合着汗,浸彻透衣,黏沾成一团,他的呼吸已是极为粗浑,力道虚浮,甚至,他的两眼视物,也有些朦胧了。 但他为了让皇甫小雀不过于担心,把一切伤痛都忍了下来。 场上又有一个痴颠剑客被“铜面人”精绝的刀法所伤,这次,他伤的是左手,左手的四只手指己被“铜面人”一刀削去,只留下一个孤零零的大拇指。 可这人确实硬朗,竟一声不吭 犀利的剑光如翩飞的小鸟,流闪的寒芒交织如网,三个痴颠剑客在黑暗中穿梭来回,已将所有的功力,发挥到淋漓尽致之地步! 但他们仍是处于下风!这便使得他们的每一次进攻,都有一点飞蛾扑火的味道! “铜面人”那柄窄如柳,薄如帛的刀在一片半弧状的光芒之中,刀锋急偏,宛如电闪石火,同时,他的身躯也猝侧狂旋,寒电穿射之中,有一个痴颠剑客的下腹已被生生扎个正中! 寒刃饮血之声诡异地响起! 那中刀之人突然完成了一个让人不可思议的动作!他突然不退而进,反向“铜面人”这边踏进一步! 然后,他以他体内的所有真力,来完成了一个侧身倒旋! 细薄之刀在这人的一进之下,挺入得更深了,已将那个痴颠剑客生生洞穿! 但“铜面人”一时却无法快速拔出他的刀,那人的反身侧旋已将他的刀夹入体内骨骼之中,因为刀身薄且窄,所以灵巧有余,而暴发力不足,“铜面人”只有顺着那个痴颠剑客的身形变化,才能顺利拔出他的刀。 ------------ 第四章 生死由命 南宫或伏在臭水沟中,大气也不敢喘。 客栈的人来客在自是极多。所以每日倒入臭水沟中的杂物也多,一时流不走的,便在那儿淤积,腐烂的茶叶、菜根、污泥、鱼的内脏、鸟兽的毛羽,还有其他一些杂乱的污秽之物、常年累月,便在臭水沟中形成一种糊状的灰色粘调液体。 南宫或将大半个身子浸于这样的浑浊之物中,一阵阵难言之恶臭向他袭来,但他却又不敢屏住呼吸,因为呼吸若是屏得太久了,忍不住呼出一口气来,声音会更大,那么,被院子里的人一听见,他岂不是必死无疑? 他虽然没有抬头向院中扫视,但他己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院子里有一个人存在,因为他已感到一股逼人的杀气在院子里弥漫开来。 也许客栈中住着的那些客人,也已感受到这股杀气,已纷纷将灯灭了。 过对于南宫或来说,未尝不是好事,黑暗给了他更多的安全感。 他的伤口被这些冰冷刺骨的臭水一泡,先是一阵接一阵的钻心之痛,痛得他似乎己感到心在抽搐。 后来,巨痛已让他身体内的神经开始麻木了,慢慢地,他已感觉不到痛,只感到似乎有千万条细小的虫子在他的伤口里蠕动着。 这又变成了一种更让人难以忍受的痒! 那种痒的感觉,几乎已占据了他的整个灵魂!可怕的是他在如此折腾人的奇痒之下,却不能作丝毫动弹! 他不由暗暗地祈告:“那人快点走吧,快点走吧!” 但那人却迟迟不走,似乎他已在院子里踱起步来了,南宫或本就是伏于地上,脚步声便清晰入耳。 南宫或暗暗着急,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身上的那种奇痒,已经让他几乎要疯狂了,他很怕自己什么时候会突然控制不住,大叫一声。 突然,他想到:“为什么我要躲着他?我只要摘下这张丑恶的人皮面具,他便不会认为我是‘无面人’,那么他便不会与我为难了,我又何苦在这儿受这份苦罪?” 但在他改变主意,不再打算苦撑下去时,他突然听到了一种声音,一种刀剑出鞘的声音。 这种声音,又让他将刚想抬起来的头又压得更低了。 他暗暗奇怪在这院子里,除了他隐于臭水沟之中外,只有刚刚进入院子的那人了,那么他为何要拔出兵刃? 正是因为奇怪,所以他才没有抬起头。 然后,他又听到了另外一种声音,那是一种如干裂的土地吸收水分时发出的声音,中间又夹着“嘎嘎”之声,颇为诡异! 倏地,他明白过来,这是刀剑插入人体内的声音! 他把他的兵器插入谁的身体内了?自己的?还是地上尸体的?除此之外,便没有肉体了。 ——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但这两种躯体,他又怎会去插? 南宫或觉得自己的头都想大了,后来,他又发觉头并不是想大了,而是被那伤口处的奇痒给搅得大了。 突然,他想出一个办法来,便将手慢慢地,慢慢地移向自己的几处伤口,然后咬紧牙关,用力一拔拉! 立即有一股钻心之痛传遍他的全身,但同时,那种难以忍受的麻痒却给压下去了。 痛了一阵子之后,麻痒之感又袭来了,他又用力将伤口一拉……如此周而反复,他在巨痛与奇痒之交替煎熬中苦苦支撑着。 这种折磨,几如炼狱了。 终于,衣袂掠空之声响起,大概那人已飞出院外了。 但南宫或仍是不敢动,他又静静地等待了片刻,当客栈中又有几个房间中亮起灯来时,南宫或才知道那人真的已经走了。 他心中一直绷得紧紧的那根弦,一下子松弛了下来,他已痛哼出声! 惰况很是不妙,伤口在这冷冰彻骨的臭水之中浸泡,已使他的全身一片酸麻,几乎已不能动弹,他努力地屈伸着每一个关节,关节似乎被锈住了一般,便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也是不容易做到。 当他的两只手能活动时,他便双手支地,用力的撑,人便那么“跌”了上来,全身都在往下流淌着臭不可闻的臭水! 他努力地站稳身子,然后竭力地提运真气。 很好,他并没有散失所有力气,除了刚断而新接起来的右腿不太能用力之外,其他部分还可以勉强运转。 于是,他便略略有些一拐一拐的向院子的大门走去,现在,他只能走了,暂时,他是连这样两大多高的院墙也跃不过去了。 ------------ 第五章 医者之心 南宫或的脸一下子红了,能让他红脸的事情还真的不多,小姑娘的话让他不由自道惭愧,自责道:“我怎么就这么俗不拉叽?” 当下,他便真诚地道:“多谢了,无论如何,我的身上本是又脏又臭的,真是难为你了。” 小姑娘道:“怎么谢我?” 言罢,她便目不转眼地看着南宫或。 南宫或躺在被子里,只探出一个头来,本就有些不太自在,被小姑娘这么一注视,他便更不自在了,讪讪地道:“谢……我……我一时倒也想不出来了。” 小姑娘故意板着脸道:“我就知道你只是有口无心地说说而已。”一见南宫或似乎又要分辩,忙道:“你放心,只是与你开个玩笑罢了。” 她走到窗前,将窗台上的杜鹃花向外面挪了挪,又打开窗扇,一缕灼目的阳光便穿射进来,给房子平添了一份温馨。 然后,她便出去了,很快,她便提了大大小小的七八个药葫芦进来了,放在南宫或前边的桌子上,道:“准备好了,我要开始换药了。” 南宫或又一下子紧张起来,结结巴巴地道:“我……我自己来吧,我已经能动了。” 小姑娘看了看他,点头道:“好吧,便由你。”然后指着药葫芦对南宫或道:“这两个药葫芦的药是用来治体胸前的剑伤的,这两个呢,则是用来治你腿上的伤的,还有,这只最小的药葫芦里的药是药粉,里边有一根管子,可以将药粉吸起来,然后喷到伤口上,这是用来治体下巴上的伤的,注意,别喷多了,否则,你的下巴上便会留下一条伤疤的。还有,这只大葫芦里边装的药水,你要用它先将伤口清洗一遍,最后,这只有点歪歪的葫芦里装的是内服的,免得你脱了臼的腿不能正确复位。” 这么一大通话,南宫或哪里能记得清?无奈,小姑娘又重复了两遍才总算让南宫或记住了。 小姑娘这才放心离开这间屋子,当她走到门口时,南宫或大声叫道:“姑娘,等等。” 小姑娘回过头来,有些惊讶。 南宫或道:“不知该怎么称呼你?” 小姑娘一笑,道:“叫我阿羚吧。” “什么羚?是双木林,还是羚羊之羚?” “当然是羚羊之羚了,还有什么事吗?” “能不能把我的衣服给我拿来?” 一笑,未作回答,阿羚便消失在门外了。 南宫或吁了一口气,开始按照阿羚的吩咐去做。 当他好不容易将自己的伤口处理好,又用绷带绑上后,门再一次被推开了。 南宫或赶紧缩回被子里,叫了一声:“阿羚,我的衣服带来了吗?” 没有人应他,只有脚步声向他这边靠近。 南宫或有些惊讶,抬起头来一看,却哪是什么阿羚,只有一个干瘦的老汉在屋子里。 南宫或心想这大概便是阿羚的爷爷吧,于是就道:“是前辈救了在下吧?真是多谢前辈你了。” 老汉竟没有一丝笑容,生硬地道:“别叫我前辈,别人都叫我陈老药,我救你,只不过因为你是被我安下的野猪吊吊住了,若非如此,哪怕你身上中了一百刀,我也不会出手救你的。” 南宫或有些惊开地里看这个自称“陈老药”的老汉,不明白为什么不喜欢别人感激他,但他仍是搭讪着道:“陈老前辈的药果然神奇,其中有一味药,用得更极为独特。” 老汉“哼”了一声。 南宫或一听,便知陈老药心中一定在说“这小子只知信口雌黄”,但他也不以为意,接着道:“陈老前辈用来治我下巴之伤的那个药葫芦中,有一种黑色粉末,定是将海金沙藤放在药锅中炒,直至炒成焦炭,再放在药钵中研成碎末,用麻油调成的,对不对?” 陈老药神色大变! 但南宫或却并未察觉,他自顾说下去:“以海金沙藤作为治外伤之用,好多人都想得到这一点,但常人用海金沙藤时,一向只知将海金沙藤采摘下来后,直接便捣成浆汁,敷于伤口处,这样一来,伤口虽然也会复愈,但却会留下疤痕,而能像陈前辈这样利用海金沙藤的,已是属圣手之列了,以我所知,遍寻天下,也未有几人!” 其实,这一切,都是他从解百木那儿听来的,而解百木,自然又是从他爹爹解干草那儿听来的。当年,南宫或的下巴,曾被“黑白双煞”中的“白煞”砍伤,便是由解百木出手替他医治的,他用的也是“海金沙藤”,但那次却未等炒焦后再辗成粉末,所以南宫或的下巴上,便落下了一道刀痕。 ------------ 第六章 福缘天定 阿羚接着道:“每次我爷爷的病发作时,是我最害怕的时候那时,他的神情极为可怕,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每次,都要我用力将他左腕的动脉割断,才能将可怕的病症止住。” 南宫或吃惊不小!他惊讶地道:“动脉一割,那……那岂不是危险得很?” “这倒没什么可担忧的,因为我爷爷医术很高明,对于这样的伤口,他有把握处理得妥妥当当,就怕他年老体弱了,什么时候发病时突然晕迷,那么便应是由我来替他处理左腕伤口的,那时,我能行吗?” 说到这儿,她那本是一脸灿烂的脸开始有了一种忧郁之色。 一种折腾了一位医术不凡之人数十年的病,该是一种多么可怕的病! 阿羚接着道:“不过,我猜爷爷性格古怪,也不仅仅因为这种病,而更重要的是因为他一直在恨着一个人!” 南宫或瞪大了他的眼睛,但他没有问,因为他知道不用问,阿羚也会接着往下说的。 果然,阿羚接着道:“但我一直不知道爷爷恨的是谁,我只是从他平日的习性言行中猜出来他恨一个人,每次我问起此事时,他要么缄口不语,要么暴怒不已,后来,我便不再问他了,据我推测,那人应该也是个懂医之人,而且武功应该极高。” 南宫或惊道:“莫非,陈老前辈也是武林中人?” 阿羚道:“不是,我爷爷根本不会武功,要是会武功,那他又何必费那么大的劲去安插一个野猪吊子?他只要藏在什么地方,等野猪来时,遥遥击出一掌,不就什么都好办了吗?” 南宫或笑道:“这却是办不到的,因为野猪的鼻子很灵,只要人一挨近,它便会嗅出来。” 这时,有一只小羊不知不觉走远了,阿羚刚要起身去赶,却被南宫或拦住了他道:“由我来吧,老这么躺着,怎么能挣二十文钱。” 阿羚笑着道:“你能行吗?”话这么说,她已把牧羊鞭交给南宫或了。 没想到使那么一只小羊,竟把南宫或折腾出一身细汗来,他身上到处都绷着绑带,手脚便有些不灵便,又不想将动作做得过大,怕一不小心迸裂了伤口,那只小羊在他的牧羊鞭之下,竟莫名其妙地乱窜,最后,他只好一把将它抱了起来,放回羊群中。 阿羚见他那手忙脚乱的样子,不由笑道:“幸好今天是放羊,若是放牛,那你又如何抱得起?” 南宫或不由也笑了,拭了一把细汗,在土窝窝中坐下。 阿羚有些发怔地望着羊,忽道:“南宫大哥,我唱着山哥给你听,好不好?” 未等南宫或回答,她已亮起了她的歌喉: 背水妹子动了身, 走路脚比猫儿轻, 打起眯眼对郎笑, 晃来晃去却郎心。 背水妹子白皎皎, 珍珠眼睛龙凤腰, 站立好像观亲娘, 走路好比摇芭芋。 背水妹子翻山岭, 手也摆来腰也摇, 好比观音回南海, 郎哥无钱心里焦。 背水妹子歇了脚, 郎哥上前挨着坐, 人前有话不好讲, 半真半假喊口渴…… 清清亮亮的歌声,像一瀑清泉,从高山流泻,如一道清风,在幽谷飘回,南宫或听得陶醉了。 在苏州,他也听过不少名伶之歌喉,那时,他还以为挺不错的,现在,拿她们与阿羚的歌一比,便显出阿羚的清纯婉丽,而不像名伶所唱的那么浓艳。 不知不觉中,阿羚已挨着南宫或坐下了,一种极为清纯的幽香袭入南宫或的鼻中,南宫或的心不由一颤,想往边上挪一挪,却又未动。 阿羚那双狐一般的眼睛火辣辣地盯着南宫或,在那里边,有一片水汪汪,她的双颊也有了一种雾一般的红晕,她道:“南宫大哥,你有没有你的‘背水妹妹’?” 南宫或心中“格登”了一下,道:“有……有吧。” 阿羚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便这种失望一闪即逝,她接着又问道:“她美吗?” “美,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她……很可爱!” “有我美吗?有我可爱吗?” “各有千秋吧,你小小年纪,人小鬼大的,怎么尽问这些问题?” “人小鬼大?我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后山甘湾的柳儿姐十六岁那年便出嫁了,你看我,像个小孩吗?” ------------ 第七章 怪异之病 南宫或与阿羚这才松了一口气,抹去了额头的冷汗。 南宫或心有余悸地道:“每次陈老前辈发病时,都是如此痛苦不堪吗?” 阿羚有些哀伤地道:“不错,这种病已折腾爷爷十几年了,我不知道在我没有长大之前,他是如何挺过来的,又是如何给自己控制痛苦的。” 南宫或听她这么一说,不由惊讶地问道:“即使是你长大了,一个人也无法控制得住他呀?” 阿羚道:“但以往病情发作时,都是在每月的十五日,所以一到十五日,我与爷爷二人便早早地作好准备,在我爷爷的病情还没有发作之前,先将他捆好,然后将药也准备好,一旦爷爷的病情发作,便尽快完成割脉疗伤的动作,那时,我爷爷还有一定的自控能力。” 南宫或有些怜悯地看了看阿羚,无论如何,自己的亲人每年中有十二个日子要在这种非人的折磨中度过,而她又是惟一一个可以帮助陈老药的人,这对于一个才十几岁的小姑娘来说,实在是不易。 二人便那么静静地坐在陈老药的床前,一时反倒无话可说了。 阿羚将铁索小心翼翼地解下,重新放下,又让床板恢复了原样,再细心地替陈老药擦拭身上、脸上、嘴上的血迹。 陈老药晕迷未醒,鼻息也很弱。 南宫或突然想起了什么,忙问道:“阿羚,为何今日,你未提早做好准备?” 阿羚道:“因为今天不是十五日。” 南宫或有些吃惊地道:“你爷爷的病以前是否有不按时间规律发生吗?” 阿羚道:“没有,从来没有,以前总是准时的在十五日那天发病,不知为何,今天只是十二日,便发病了,若不是恰好遇到你在这儿,恐怕……恐怕我一个人无论如何也应付不了。” 说到这儿,她的眼圈不由一红,大概是想到万一有一日她爷爷病情发作再也控制不住,那么这世上她便是孤苦伶仃的一人了,所以才黯然伤神。 盏茶的工夫过去了,陈老药还未醒来,他牙关咬得铁紧,脸色也苍白得可怕,他的身子本就干瘦,现在更是如此了,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年,在苦难与折磨中苍老了十年。 他的形态萎缩憔悴。 阿羚看了看陈老药,她的眼中有一种担忧之色。 又等了一刻钟,陈老药还没有醒过来。 阿羚的担忧之色更甚了,她忐忑不安地绞着手指,嘴唇被抿得变成青白之色了。 南宫或试探着道:“莫惊慌,有什么不对劲吗?” 阿羚听他这么一问,更是惊惶失色了,她道:“以前,每次我爷爷在病情控制住后,盏茶的工夫,便可以苏醒过来的,这一次却……” 南宫或一听心道:“大概有些不妙!” 他急忙替陈老药切脉,以前,他与解百木在一起的时候,解百木便曾经教过他如何如何地切脉,当时他只是出于好奇之心,才学了一点点,想不到今天却用上了。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陈老药的气息不但弱,而且很乱。 看着他的神情,阿羚更为惶然不安。 南宫或突然抓起陈老药的双手,与他的双掌对抵。 他要以自己体内的真力,为陈老药护住心脾,同时疏导陈老药体内的气血。 南宫或的武功已是一流,眼下虽然已是重伤之体,但身体剩十的真力全力提运,还是不弱的。 但他的真力一进入陈老药的体内,似乎一下子便进了泥潭之中,全然没有发挥出什么作用。 南宫或有些惊讶,他再催真力,这次,陈老药的身体有了一点反应,他体内的气血开始渐渐地鼓荡起来,但却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不能完全地贯通全身,而在前胸处滞纳下来,停上不前,然后再慢慢地消散。 如果总是这样,时间长了,陈老药便危险了,以他如此衰老之体,晕沉时间一长,体内的各种功能器官便会衰竭枯死。 情急之下,他已不顾自己刚刚重伤过,失血过多已使体质极为虚弱,便运起全身的真力,由掌心催吐! 陈老药的气息开始变得粗重了,但此时,南宫或自己却已觉得有些胸闷、耳鸣,气血在胸中翻涌了。 南宫或已顾不得太多,他不想功亏一篑,事实上,现在只有以内力方能将陈老药救醒过来,而阿羚连武功都不会。 倏地,他觉得下腹一痛,然后便有了一种温热之感,他知道下腹部的伤口又重新裂开了。 ------------ 第八章 天剑传说 他不是怕,而是惊讶,他忽然觉得自己以前一向自诩的“后羿剑法”,似乎已是一文不值了。 当陈老药收回他的筷子时,南宫或还是那么愣在那儿,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一个貌不惊人的老汉,竟会有这么高深莫测的剑术!而自己以前却从十听说过! 也许,这只是一次巧合? 陈老药似乎己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道:“再试一次,如何?” 南宫或用力地点了点头! 又是全力一击,比先前的那一招更为玄奥,更为难以捉摸。 但,最后,又是一根冰凉的筷子点在南宫或的喉节处!而此时,南宫或的筷子离陈老药的身子尚有三寸之距! 南宫或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很失望很颓萎,他觉得自己怎么一忽儿便变得如此不中用,先是败给了青城痴颠剑阵,现在又输给了这么一个干瘦干瘦的老汉,尽管陈老药以前可能是成名的江湖好手,但无论如何,自己输得这么干脆利落,心情也是不好受的。 但陈老药的心情似乎也不好,他怔怔地望着自己手中的筷子,喃喃地道:“老了,老了,手脚也不灵活了。” 听他的口气,似乎对自己的胜利还是很不满意,南宫或的心情便更差了。 阿羚是最惊讶的一个,她没想到自己朝夕相处的爷爷,竟也有如此高超的剑术!太过意外了,她反倒不会说话了,就那么一会儿看看南宫或,一会儿看看自己的爷爷。 南宫或终是豁达之人,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沉得住气的,他收起筷子来,为陈老药倒满了酒,然后端杯道:“实在是真人不露相,想不到陈老前辈如此深藏不露,比起你来,我那点雕虫小技,便是麻线穿豆腐,不用提了。我敬陈老前辈一杯,为你的惊人剑术!” 陈老药端起酒杯,却并未喝,他道:“南宫兄弟也莫枉自菲薄,以你的年龄,能有这样的修为,已是极为不错了,其实,如果我与你是真刀真剑对阵的话,恐怕我在你手下过不了一招!” “为什么?”南宫或极为吃惊,但他知道陈老药说的话是真的,因为他脸上有一种让人不能不信的神色。 也正因为是真的,才让他如此惊讶。 陈老药一口报尽杯中的酒,道:“因为,十八年前,我便已功力尽失,你的剑只要与我剑一接实,那我的剑便会脱手而飞。我又拿什么与你相搏?我又拿什么与你相搏?……嘿嘿……拿什么相搏?……” 他一连说了好几句“拿什么与你相搏”,边说边笑,到后来,却已是老泪纵横,神色极为哀伤,沧然! 南宫或与阿羚一脸惊惶地看着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是陈老药自己停歇下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哎,我又忘了要对你们说故事了,现在开始吧。” 南宫或不由神色一敛,把身子坐正了。 陈老药道:“你们,噢,不对,是南宫兄弟你一个人,你听说过‘天剑’长孙无影吗?” 此言一出,南宫或不由一震,道:“莫非便是二十多年前名震江湖的‘沧浪楼’楼主?” “不错,正是他,我今天要说的,便是他的事。” 阿羚插嘴道:“爷爷是不是天剑?” 陈老药“嘿嘿”笑道:“我像天剑吗?天剑会是我这模样吗?” 南宫或忙道:“先不管天剑是谁,前辈先将故事说完吧。” 事实上,关于“天剑”长孙无影之事,他以前听他父亲南宫伐说过不少。 长孙无影在二十年前,便已名满天下,他的剑术,已是独步江湖,加上他有一个极有势力的组织:“沧浪楼”,所以当时他已隐然有武林盟主的风范。 二十四年前,江湖中突然出现一个邪教组织,在短短的十天之内,便有无数的成名好手死于他们的手下,他们杀人的手段千奇百怪,只要能杀人,他们都会去做,有一次为了杀“玉笛书生”朱村,他们竟在“玉笛书生”所居住之小镇的十三口井中全下了毒,当时便有七百九十多人陪着“玉笛书生”一同归天! 如此邪恶之徒,自然引起了武林公愤!许多武林好手为了消灭这个组织挺身而出。 但此时似乎已是魔长道消,当时有无数人为此事而丧命,这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名为“仇天殿”的组织有四个武功极高的“灭绝客”,更因为是“仇天殿”的殿主的武功已臻化境,江湖中人能在他手下走过三招之人,已是廖寥无几。 ------------ 第九章 罪恶根源 “他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所以尽管心中已有了想法,但他并未表现出来,而我,又一向未曾对‘沧浪八卫’提防过,我以为自己很了解他们,但现在,我发现那时的我是多么的愚不可及。” “当我发觉我的功力大减时,我才开始警惕起来,但这时已经迟了,柳如风已自己站了出来,他要我交出我手中的那一份‘灭绝剑谱’。” “惊愕之余,我便与他动起手来,没想到以前他在我手下走不过二十招,而那天,他竟能胜了我。” “我没想到他曾在‘仇天殿’殿主身上用过的手段,又用到了我身上!更让我心寒的是,在柳如风向我进攻时,其他六卫竟无一人出手救我!原来,他们竟都要谋渔翁之利!” “那天,我与柳如风一场血战,最后,我身上中了十一剑,却仍是让我逃了出来。” “我本希望他们几个之间能相互争夺,那么说不定我便可以趁机收拾柳如风,我更希望有人能为我出头,特别是希望墨山水能做到这一点,但我的两种希望都落空了。” “无奈,我只好把希望寄在我自己身上,我希望自己能将功力恢复过来,然后再手刃了柳如风,哪知挨得时间越长,我的功力散失的越多,到后来,我竟已成了一个与常人无异的人!” “虽然,我不甘于便这样放过柳如风,何况,他也从来没有放弃对我的追杀,于是我知道以我失去功力的身手与他相抗衡,无异是自找难受,所以,我便隐藏起来,做了一个种花采药的山里农人,后来,我又收养了阿羚这丫头,日子便这么过来了,而且一过就是二十多年!” 听到这儿,南宫或已有些发呆了,他没想到长孙无影当年失踪的内幕,竟是如此,一场在二十多年前就埋下了的祸根,现在才开出罪恶之花。 显然,仇九天、郁道僧、疯尉迟、全风云之死,都与那本剑谱有关,而皇甫皇,也应是这个原因而死的。 但,柳如风又是谁呢?显然,不是“无面人”,也不是“铜面人”,因为他们的武功,都比不上青城掌门人墨山水,而按长孙无影的说法,柳如风在八卫中,武功应该是最高的。 让南宫或担忧的是,既然墨山水也是八卫之一,那么,他将皇甫小雀掳去,自然也是为了得到皇甫皇的那一份剑谱,那么,皇甫小雀被他所抓,与被“铜面人”所抓,又有什么区别呢? 看来,皇甫小雀又是凶多吉少了。 南宫或道:“想不到前辈的失踪,竟然是这个原因,只是在下却从未听说过柳如风这个人。” 长孙无影道:“不错,自从十年前开始,柳如风便开始无影无踪了,我曾怀疑他是否在故布疑阵,要引我出现,后来,我明白了,他的目的是为了对付其他六个‘沧浪卫士’,一则,每一个传卫手中都有一份‘灭绝剑谱’,对于常人来说,成为武林中武学最高之人是一种不小的诱惑,尤其是像柳如风这样武功本就极为高深的人,更能领悟到‘灭绝剑谱’的精妙之处。” “二则,柳如风当年的企图已为其他六卫所知,尽管其他六卫不愿让天下人知道此事,怕引起更多的窥视者,所以一直未公开此事,但无论如何,他们的存在,对柳如风都是一个潜在的威胁,而若是让柳如风对付其他六人的联手,他又是必输无疑,所以他才采取了匿藏形迹这一招。” 南宫或道:“这一招的确很高明,这样一来,时间久了,其他人必定会放松警惕,而且,柳如风又是在暗处,所以那样一来,胜算便大了好多。” 长孙无影道:“更重要的是如今,他以‘无面人’的身份出现,其他六人便有可能相互猜忌,而不愿联手,柳如风便可候机各个击破了。” 南宫或道:“但在下却知道‘无面人’一定不是柳如风。” 长孙无影惊讶地道:“为什么?” 南宫或道:“因为,‘无面人’已经死了,死于我的剑下,事实上,‘无面人’并非只有一个,死在我剑下的‘无面人’就有二个。” 长孙无影惊讶地看着南宫或道:“‘无面人’既然能杀了皇甫皇,那么他的武功便不在你之下,不知你如何能杀得了他?” 南宫或道:“胜得有些侥幸,所以我受了伤。至于他们杀了皇甫皇,未必就是以真才实学,他们完全可以以各种其他手段来完成他们的事,何况,我所听到的青城‘痴颠四剑’所说的话,也证明了许多人并不知道‘无面人’有二个。” ------------ 第十章 复出江湖 已是正午,他信步走进一家酒楼。 刚走进去,他便后悔为什么要选这一家,因为他看到三个人,三个与他有过节的人。 当年,那是他十七岁那年惹下的事端,严格地说,是南宫或的不对,因为那时他遇上武当派的人在清理门户,而他见有四个人围攻一个人,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 结果,他无意中救下了一个武当派的逆徒,还伤了那四个人中的一个,等他明白事因后,大错已铸,他便拔腿就溜了。 武当派后来还是将那位逆徒给灭了,也正因为如此,武当派看在南宫伐的面上,才未曾追究。 但当时出面清理门户的四人却仍是极为恼火的,他们是武当“风”字辈武功最高的弟子,在江湖青年一代中,也算是卓而不凡了,没想到竟还是有一个人伤于南宫或的剑下,这口恶气,他们表面上是忍下了,但心中却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了的。 这其中,尤其是被南宫或伤了的那位道号“风阳”的人,更是一心一意地要找回面子。 南宫或与他们一样,都是少年习性,怎能不了解他们所想?他知道是自己的不对,加上爹爹南宫伐的一番教训,从此他对武当派的人一向是避而远之的。 没想到今日冤家路窄,在这儿遇到了风阳、风清、风飞三人。 他希望他们三人并未发觉自己,便那么略略侧着身闪了进去。 风阳三人竟真的没有注意到他,这让他暗自窃喜不已,赶紧找了个背向三人的位置坐了,准备埋头吃完了饭,便借机遁走。 当然,他并不是怕他们,十七岁那年,他便能与他们斗个难分难解,何况他现在已学得长孙无影的“天剑!” 但他自知数年前是自己理亏,便不愿再与武当派的人发生冲突。 因为心中有点疙瘩,所以他也未多要莱,只要了一碗汤,一个青莱炒肉片,便那么埋头吃了起来。 却听得一个嘶哑的声音道:“这江湖中看来是永无宁日了,少了个‘无面人’,却又多出了一个‘银面人’,而且武功比‘无面人’还高,哎,连我们掌门师祖也惊动了。” 这个声音,南宫或是再熟悉不过了,除了风阳道儿,谁会有这样嘶哑如被鬼掐出来的声音?听在耳中便如钝刀割着耳朵,难受得不得了。 没想到几年未见,他的声音仍未改变,而且有了“突飞猛进”之感,南宫或听得心烦气躁,心中暗道:“怎么又出了一个‘银面人’,不用说,‘银面人’与‘铜面人’、‘无面人’是一条线上的人,而且‘银面人’的武功应该在‘铜面人’之上吧。” 看来,风阳道人说得倒是有些道理的,光一个“无面人”便已搅得江湖中风风雨雨了,何况还有这层出不穷的“铜面人”、“银面人”呢? 另一个清朗的声音道:“没想到‘银面人’一出现,第一个针对的竟是解千草。” 南宫或的碗几乎脱手摔在地上了! 解千草?怎么会是解百木的父亲解千草? 解千草不是不会武功,只知行医的吗? 南宫或觉得自己的头开始膨大了。 倏地,他想起了一件事,一下便愣在那儿了。 他突然想起解干草的左手无名指是缺的! 刹那间,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已停止了跳动,而太阳穴上的青筋却在“扑扑”地狂跳,连他的呼吸也有一些急促了。 解千草便是柳如风? 这怎么可能?南宫或与他的儿子交往了整整十年,十年来,他从未发现什么。 想到“十年”,他不由又愣了,因为他突然想起长孙无影说过在十年前,柳如风突然从江湖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十年前,柳如风踪影全无,而南宫或的生活中突然却多了一个解百木以及他的父亲解千草! 这岂非便是一种很明白的暗示? 解千草便是柳如风?柳如风就是解千草? 也许,这真的是一个事实了,可这样的事实,太让人无法接受。 在这十年中,他所认识的解千草,可是一个不爱言辞,但为人倒颇为和善之人,似乎他别无其他爱好,一心只钻进他的医药中,在这十年,南宫或看到或听到了无数次解千草救死扶伤之事。 就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是蛇蝎心肠的柳如风? 更奇怪的是,南宫或听到了长孙无影的话后,已认定了“无面人”是柳如风的人,但现在,“无面人”的同伙却向解千草出手了,如果解千草便是柳如风的话,那么便等于说是柳如风的属下向柳如风出手了。 ------------ 第一章 超凡入圣 南宫或与武当三位道长皆神色大变! 南宫或吃惊地望着红衣女子。道:“你……你真的是‘风月门’的人?” 红衣女子盈盈一笑,春意荡漾,她婷婷袅袅地向南宫或走来,柔声道:“你莫怕,出了事,有姐姐罩着,只要你疼我就行。”又是一声媚笑! 言语中,已有无限风情了。 南宫或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他一字一字地道:“你为何要无中生有!” “无中生有?莫非你竟不再念及昨日的恩爱?”红衣女子竟也是一脸惊讶! 南宫或觉得自己都快要疯了! 他一咬牙“呛啷”一声,长剑已出鞘! 只见他的神色已是狂怒难捺! 他一步步向门外地走,冷冷地道:“我宣布,现在谁要拦我,谁便是我的仇人!别怪我剑不留情!” 一声长笑,风清已拦在南宫或前边! 只听得他道:“南宫少主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说清楚嘛,何必以剑威胁人? 南宫或厉声道:“没什么可说的了该说的我已经说过。信不信,便由你们!” 他的脚步未曾停下,离拦在前边的风阳、风清二位道人越来越近! “呛啷”一声,风阳的剑己出鞘了。 风清的剑虽未出鞘,但他的手已按在剑柄上。 相距只有四尺了,南宫或道:“请让开!” 风清、风阳都没有动。 南宫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将剑缓缓举起。 剑芒如秋水一泓! 风清、风阳的神色一紧,风清的剑也已出鞘。 南宫或轻轻地道:“在下并无意与武当派结怨,此心天地可鉴!” 他说得极为诚恳,风清几乎有些动摇了。 但也只是“几乎”而己。 当年,他也输给了南宫或,所以对南宫或一直没有好感,虽然他不像风阳那样偏执,但对数年前的那件事,他仍是耿耿于怀,那事让他在同门面前大损颜面,而在以前,他一向是“风”字辈中最优秀的。 何况,今日,连那红衣女子自己也已承认与南宫或有染,尽管南宫或出口否认,而且态度很冲动,其中似乎有些溪跷,但至少,他们武当三人不会师出无名了。 为武林消灭“风月门”这样的邪派中人,既可光扬武当之威名,又可借此报了当年之仇,这样的事,风清不会放过。 他是个老成持重的人,这并不等于他是一个怕事之人,他只是比较善于权衡利弊,善于克制而已。 而这一点,岂非更容易博得“谦谦君子”的美誉? 自从数年前输给南宫或后,他便开始苦练剑法,几至废寝忘食的地步。 其实,不单单是他,还有风飞、风阳也是如此。 这么多年来,他们自认为武功已进步了不少,武当的两仪剑法本就是武林奇学,只要肯学,便永远有东西可练,百丈竿头,仍可再进一尺。 现在,他也想到了南宫或的武功一定精进不少,但他只有一个人,而他们是三个人都有了不少的长进,三个人的一累加,便足以超过南宫或一人所长进的武功了。 所以,他自忖他们取胜的机会是比较大的。 南宫或又跨进一步! 风阳先出手了! 出手之前,他喝了一声:“看招!” 他虽然心胸狭窄,但终是名门正派中人,出招之前,仍是要打声招呼。 剑芒如电,盘旋纵横中宛似流虹掠舞! 围观的众人不由暗暗叫了一声好!心道:“不愧是武当派的弟子,出手便是如此凌厉!” 南宫或冷哼一声,手中“后羿剑”已划空而出! 两仪剑法,绝在多变,两仪由太极而生,两仪又幻四象,四象分八卦,循回连环,剑出不穷! 风阳见南宫或一出招,自己的招式立变! 只见他身体猛冲向前,手中长剑上番,猝然波颤如浪,抖出万朵剑花,绵绵密密的封扫向南宫或! 南宫或的剑突然像活了一般,在抖颤舒卷,它如可以变形的怪蛇一般吞吐着光与影! 风与力同时交织着相互渗入南宫或的剑式中! 寒芒乍收!南宫或已与风阳道人分开! 南宫或卓立不动,神情平静。 而风阳道人却一脸惊愕地站在那儿,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那样子,便如看见了鬼一般! ------------ 第二章 人正心邪 因为,他已听到那个声音是皇甫小雀的声音! 一刹那间,南宫或的脑中闪过无数念头! 皇甫小雀还活着!可是她为什么不答应一声?如果是不能答应的话,那么为何又能发出这样的惨叫声?为何自己走进来时,她是安安静静的?现在突然又发出这样的惨叫声? 他向前跨了一步温柔地道:“皇甫姑娘,我是南宫或,我是你的南宫大哥。” 没有人应他! 南宫或心中凉意更甚! 他又向前走了两步。 只听得一阵“丝丝丝丝”的声音响起,南宫或的心更凉了,因为,他已听到,墙角处,有人在向后退着! 如果那人是皇甫小雀,那她为何要向后退? 他一咬牙,再次打亮了石火! 又是一声尖叫声响起!但南宫或没有灭了火折子,而是将火绒点着了,小屋子一下子亮了起来。 他便借着亮光看清了墙角处的情景! 这么一看,他便呆住了。 惨叫声更为尖锐可怖,一团黑影向南宫或的火绒砸了过来! 那是一只鞋子! 南宫或一把抓住了鞋子,然后灭了火绒。 他已泪流满面! 因为,在火绒亮起的那一瞬间,他已看到,皇甫小雀正蜷缩于墙角之下,那双本是极为美丽的眼睛呆滞而惊恐地看着这边,她的神情已极为可怕,一头秀发散乱如草,脸上还有斑斑的血迹! 皇甫小雀疯了! *潇湘子扫描*黑色快车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一刹那间,南宫或的脑子一片空白! 然后,他便向皇甫小雀走去,他的脚步声在这样的小木屋中,显得格外的响。 皇甫小雀发出充满恐惧与愤怒的呜咽嘶叫声,南宫或越往前走,她的声音越响,像一只受惊的小羊那般发出绝望而凄厉的尖叫。 南宫或没有停下脚步,他低声道:“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南宫大哥。” “啪”的一声,他的脸重重地挨了一下,那是皇甫小雀的鞋子砸在他的脸上,当然,他完全可以凭风声避开,但他没有避。 他连摸都未摸脸一下,仍是径直向前,以温柔而充满企盼的声音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最疼你了,对不对?” “哗”的一声,他的脸上身上尽是碎土。 南宫或的心开始隐隐作痛,他悲哀地想道:“她不认识我了,她连我都不认识了。” 他已走到皇甫小雀的身前,蹲下身,伸出手向前摸索着。 他捉着了皇甫小雀的一只手,但同时,他的脸已被皇南小雀狠狠地抓了一把!伴随着她的一声尖叫。 脸显然是被抓破了,已有了湿沾的感觉。 南宫或却浑然不知,他已将皇甫小雀抱住,他要以充满柔情与爱意的拥抱将皇甫小雀唤醒过来。 但在他拥住皇甫小雀的时候,他的腹部已被皇甫小雀的膝盖用力顶了一下。 南宫或紧紧地拥着皇甫小雀,喃喃地道:“别怕,是我,有我在,没有人敢欺负你的,你知道的,我是真心爱你的,对不对?” 他说得那么动情,以至于自己已泪流满脸。 皇甫小雀在他怀中拼命地挣扎,踢打,南宫或已不知道挨了多少下,但他却不肯放开。 皇甫小雀一边挣扎,一边号叫嘶喊! 突然,她用力地咬住了南宫或的肩膀! 一阵巨痛袭向南宫或的全身,南宫或竟有了一种莫名的轻松感,他觉得自己对不起皇甫小雀,所以便有了一种赎罪感。 皇甫小雀咬住那块肉,便不松口了,她的牙齿深深地陷入肉中! 南宫或不松手,他要用这种痛苦来惩罚自己! 倏地,皇甫小雀的喉头“咕”的一声响,全身瘫软了,伏在了南宫或的怀里。 南宫或惊喜地道:“你认出我来了吗?” 红衣女子的声音在黑暗中道:“她只是晕过去而已。” 南宫或呆了一呆,道:“晕过去了?” 似乎,他自己也有些神智不清了。 他慢慢地将皇甫小雀放下,心中悲哀如死 “嚓”的一声,红衣女子打着了火折子,不知她从何处找来了一根蜡烛,点亮了。 这次,皇甫小雀没有发出尖锐的惨叫声,她静静地躺在地上,便如睡着了一般。 ------------ 第三章 残红裴莺 不知过了多久,南宫或才醒过来。 醒过来时,他愣了,用力地摇了摇头。 四周怎么这么黑? 他循着一丝亮光找到了门,一打开,便透进来了耀眼的光芒。 看样子是早晨了。 南宫或向门外一看,立刻明白过来今天——不!应该是昨天了,他与一个红衣女子来到了这个废弃的庄园。 然后,他便看到了皇甫小雀。 皇甫小雀?想到皇甫小雀,他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好多。 他急忙转过身去,打亮火折,引着火绒,借着火绒的光,他看到了一截未用完的蜡烛。 他便将蜡烛点燃,举着它,向那间小屋走了进去。 看到这间小屋,他便想起了许多,他想起皇甫小雀便是在这间小屋的一个墙角里。 但小屋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墙角里有一堆棉絮。 显然,皇甫小雀本来便是在这儿的。 可现在,她去了什么地方?红衣女子呢?想到红衣女子,他的心便开始往下沉,因为在他的心目中,红衣女子并不是一个好人。 莫非,皇甫小雀又遭了毒手?想到皇甫小雀,他的心便一阵巨痛,他记起皇甫小雀已经疯了。 为什么连一个疯了的女孩也不放过? 他的双目开始赤红如血,如果红衣女子在他身边,定已被他撕成碎片! 他一步跨出小屋,便在外面看到了一地的碎酒坛。 “是的,昨天自己喝了不少酒,是红衣女子陪着他喝的……喝着,喝着,皇甫小雀突然变好了,她说她是装疯骗自己的,然后……”他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恨自己为什么对昨日的回忆竟是浑沌一片! “皇甫小雀好起来了吗?那么为何她不等我醒过来就走呢?”南宫或有些糊涂了。 但在此时,地上有几张纸映入他的眼中,纸上有字,他急忙拾了起来,凑在烛光前,看了起来,只见上边写道: “我已带走了皇甫姑娘,请放心,我对她没有恶意,如果我有什么图谋的话,在昨夜我完全可以实现。我不是‘夺魂红蝶’,但我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中人,有人称我为‘残红裴莺’。裴莺是我的名字,‘红’是我爱着红装,至于一个‘残’字,不言自明,既说我的残忍,又说我只是一个残红败绿而已。但我知道,真正了解我的,只有我自已,如果你能记起昨夜的事,你便会相信我说的话,真正的我与世人眼中的我,并不一样。” 看到这里,南宫或暗道:“昨夜发生了什么?我真是想不起来了。” 他接着往下看: “我曾经深爱过一个人,但他最后却舍我而去,原因只不过另一个女人比我的家更有权势,这段经历,对我来说,是刻骨铭心的痛,所以我便开始恨上了男人,所有的男人!我常常以我的姿色,使男人丑态百出,声败名裂。甚至送了命。” “后来,我便被人利用了,一方面他以药物控制了我,另一方面,我对男人的恨,让我对这种控制并不反感,我以为我从此便将永远生活在这样的日子里。” “但我终于遇上了你,我可以坦诚地告诉你,我已喜欢上了你,我的爱是因为你对皇甫姑娘的爱,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已被我彻底否定了的真正的情。” “也许,唯有我自己才理解自己的这种感情。我的任务,本是利用你对墨山水的恨,让你成为我们的人,必要时,我将利用药物来控制你,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决定要脱离从前的日子。” “脱离从前的日子,便意味着死!但死又何妨?至少,我已真正的爱过一回,我可以将自己最珍贵的贞节奉献给你,同样,我也可以奉献出我的生命。” “我会好好地照顾皇甫小雀的,十五天之后,我身上的药物便会发作,但在那之前,我会为皇甫姑娘找到合适的安身之处,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她已认不出你是谁,所以你与其他任何男人没有什么不同,她不会认同你的,而我却不同,我是女人!女人比男人更容易走进另一个女人的心灵。” “如果皇甫姑娘能好起来,那便真心的祝福你们,请相信我,她的心灵,仍是纯洁的。” “永别了,十五天后,‘残红裴莺’将不复存在,‘银面人’也将不存在了。” 后面的几行字,一片模糊,也许,是泪? ------------ 第四章 人疯剑狂 南宫或不能下落! 他的身躯突然一弓一弹,人便已挨近身后之墙。 他的“后羿剑”闪电般在身后的墙上一扎,手腕用力一挫压! 他的身躯借此力再次飘然升空! 南宫或又飘升了之后,不敢怠慢,立即单足在墙上一点,人已向前冲出! “狂剑”、“疯剑”双双走空! 南宫或的人已在离他们三丈远的地方站着。 他没有逃走,因为只要“狂疯双剑”没有倒下,他逃了也是白逃,“狂疯双剑”只要一喊,青城派的人便会蜂涌而出,那么他岂不是更惨? 现在,他不由暗暗称奇,自己所在的这个巷子这么偏僻,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闯入。 现在没有,不等于永远没有! 所以,南宫或必须尽快将“狂疯双剑”击倒! 但这事似乎难度有点大,尤其是“狂疯双剑”不时发出的以手指弹剑身的声音,更是搅得他心烦意乱。 他不由暗暗骂道:“出剑便出剑吧,却还装神弄鬼地弹起剑来,真是邪门。” 倏地,一道亮光闪过他的脑海,他已心生一计。 “狂疯双剑”见南宫或并不逃走,反而向他们这边走来,不由暗暗高兴。 南宫或暴喝一声,“后羿剑”如冷电划空,以极为诡异的路线向“狂剑”的胸前点扎而上! “狂剑”向后疾撤一步,同时,“疯剑”已从一旁掩杀上来。 一切皆在南宫或的预料之中。 南宫或一击之后,人已飘出五步!疯剑已踏步再进。手中长剑划映起掣眩如电的光华,飞围住南宫或身前丈许的空间! 而“狂剑”也已止位退势,剑身划出如伞一般的光幕,横扫南宫或的下盘! 南宫或的全身疾然一缩,在他收缩的那一刹那间,他的身体四周已迸射出千百道长短参差,密集喷耀的光芒雨刺! 一切,便有如一枚巨大的冰球突然之间被砸了个粉碎,于是便有了铺天盖地的青莹之光四射。 “狂剑”与“疯剑”匆忙中分向两边倒跃,他们知道,这一招的威势,已是无法硬接了。 南宫或见他们已分开倒跃,不由心头暗喜,这正是他要的结果。 他的身形暴长,在这伸窜的刹那间,他的人已如幽灵般闪到“狂剑”的面前。 他的“后羿剑”已蜿蜒穿射而出,动作幅度不大,但已极尽变化之能,在一个极为狭小的空间,已吞吐如虹。 “狂剑”应该退的!只要他退出一步,他便有机会封开南宫或的剑! 但便在此时,已响起“呛”的一声! “狂剑”略略一愣,但他的脚已下意识地向前疾进一步! 他已与“疯剑”配合了二十多年,彼此之间以弹剑之声相通,或进或退,或攻或守,全由弹剑之声相联络。 所以,当他听到“呛”的一声后,虽然有些吃惊,因为他觉得此时应该是退一步才是合理的,而这声音却在告诉他应该进一步。 他根本来不及做太多的分析考虑,因为如此情形之下,他没有时间,同时,无数次配合已使他们二人形成了一种下意识的反应。 也就是说,当他们听到某一种弹剑之声时,他的头脑尚未反应过来时,他们的身体已经作出了反应。 如果是在平时,这当然很好,因为这样可以节省时间,而在高手相斗时,时间,的确是太重要了,便是那么不及眨眼的一瞬间,便可生死立判! 但这一次,太快的反应带给他的已不再是胜利,因为,这弹剑之声是南宫或发出的! “狂剑”一步踏进后,立即觉得有点不对劲。 但已不容他再变招了。 他的下腹突然一凉,然后这股凉意以极快的速度从他的下腹窜至他的前胸! 当他低下头时,南宫或的身躯已以惊人之速,闪向一侧。 这一闪,恰恰避过了身后“疯剑”的一剑! “狂剑”低下头时,已看到自己的长袍裂开一条长长的缝!*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风一吹,他发现裂开的不只是他的长袍,还有他的胸、腹! 然后,他听到一种古怪的声音,那是一种有点类似流水之“潺潺”声。 听到这种声音时,他已缓缓向后倒下了,所以他不会明白自己的身上为什么发出这种声音了。 ------------ 第五章 天衣无缝 但南宫或却是心头一喜,他已发现这种看似汹涌澎湃的剑势凌厉霸道,其实已不及方才那么精绝了。 他的“后羿剑”突然一挫一抖,立刻翻飞而上,剑身上的光芒如流星泄尾,拖着那样蜿蜒多变的光纹猝然飞来,倏沾倏点之下,又疾走斜掠。 他的“后羿到”已在间不容发之间,做了几次旋回倒抡,业已封死敌人的每一个角度,每一次的进攻! 钱中坨的凌厉攻势一下子收敛了许多,变得与南宫或有攻有守。 按理,南宫或身陷青城,身边不知会有多少劲敌,本应是他急于求胜才是,但事实却恰恰相反,反倒是钱中坨急于求胜。 也许,是失子之愤怒火焰,使他失去了理智。 南宫或一心一意地使着长孙无影的一招“天衣无缝”,这是一招长于守势的招式,它能以极为简便的线路角度,将任何凌厉诡秘的攻击截住。 一招如天衣一般无缝的剑势,又有谁能攻得进? 至少,钱中坨不能。 南宫或已将他的一招“天衣无缝”使了五遍,但每一闪,都是看似相同,里边却已有极为奥秘微妙的变化。 钱中坨的额头已渐显汗滴,他围绕着南宫或,如穿花乱蝶般穿梭游走,手中之剑做着鬼神莫测之诡变! 但南宫或连同他的“后羿剑”似乎已浑然一体,凝成一座山,一座无懈可击的剑山! 南宫或突然暴喝一声:“那点雕虫小技用完了吗?” “还有你好受的!” 话音未落,钱中坨的身子突然向前疾然倒下,便在身躯将及地的那一瞬间,他的剑突然一点地,剑身立刻弯曲如弓,然后,他的人便那么如一片枯叶般贴地而飞,长剑在身上盘旋曲伸,如无数细长光链般卷向南宫或的下盘! 南宫或冷哼一声:“倒有两把刷子!” 他的那招“天衣无缝”,对付这样的贴地进攻,却是无效了。 只听得一声清啸,南宫或的身躯已陡然拔空,飘掠至半空时,又斗然折身,头下脚上,倒贯而下! 而此时,钱中坨已疾然向下挥出一掌,立即便借这一掌之力,向上撩起,剑身在他的头顶跳动,森蓝的光芒由单凝的一抹蓦而散裂为二十四抹,而二十四抹冷焰由二十四个不同的方位飞射而出,却又集中于一个焦点——便是南宫或将要落下之处! 南宫或的“后羿剑”也已点射出漫天寒星,在另外三个青城派人看来,便如一朵朵晶莹闪亮的雪花在飘飞而坠! 两团光芒在接近! 然后,便已绞作一团!兵器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一个上升,一个飘落,二人已开始处于同一高度,他们身形之快,已不容辨清。 众人只能看到两团光芒在迸射、吞吐! 光芒乍收! 然后便见南宫或与钱中坨同时向两侧飘飞开来! 南宫或踉跄了数步,方站稳了身子,他的手臂、腿上各中一剑,但伤得都不重,手臂垂下时,便有鲜血一滴一滴地滴在他的“后羿剑”上。 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后羿剑”已在发生着不可思议的变化,包括南宫或自己。 众人都把眼光投向钱中坨。 钱中坨飘落之时,立刻以剑拄地,剑身在地上的石板划出一道长长的火舌,足足有七尺多长,他才止住身势。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但他的身上没有血迹。 青城弟子不由吁了一口气 但便在此时,一件今人大吃一惊的事发生了。 只听得一声极轻微的声音响起,有些像一只水袋被针扎破的声音。 声音很轻,却极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然后便见钱中坨的身子如一张破筛子一般,鲜血从一个个的窟窿中忽然飞射而出,在他的身子四周飘散成浓浓的血雾! 转眼间,钱中坨的整个身躯已被自己的血染成一片赤红! 他没有倒下,使那么拄着剑,死了。 剩下的三个青城派人的脸色大变,他们知道以他们三人之力,不是南宫式的对手。 但恰好在此时,又有四个人闻风而赶至,庆幸的是,其中尚有一个是青云堂副堂主戈大典。 他们不由松子一口气,他们相信合七人之力,即使不能取胜,也应不至于落败。 青云堂副堂主是个模样打扮都非常奇异的人,那人五十上下年纪,因为头顶是光秃秃的,只有几撮稀稀疏疏的花白发丝,所以便无法结成发髻了,他便任它们胡乱地飘散着,而他的整张脸孔,有点像一张凹进去的烧饼。 ------------ 第六章 剑气纵横 兵器相击之声停止了。 兵器相击所发出的火星也不见了。 只有一团浓浓的烟雾,罩着两个人。 一阵风吹来,烟雾慢慢散去,慢慢地,两个人影出现了。 东边的是南宫或,西边的是戈大典,两人都那么直直地站着。 终于可以看清了! 青城派的人发出了一声惊叫! 南宫或的剑已深深地扎入戈大典的胸中,从他的后背直透而出! 而戈大典的右手也是向前伸着,他握着半截烟杆,而半截烟杆之前端,竟是一柄寒刃四射的短剑! 只不过这柄短剑已不可思议地插进了南宫或的剑鞘之中! 显然,正是因为这。戈大典才送了命的。 莫非这是巧合?不可能! 但若不是巧合,南宫或又如何能在这烟雾之中,将他的剑鞘套在瞬间万变的短剑之上。 所以,戈大典在临死前嘀咕了一句:“我不明白……”然后,他便死了。 他的烟杯已极尽诡异之能了,不但藏有毒针,还有喷射烟雾,又藏有一截短剑,所以,难怪他不明白。 他不明白为什么最后死的仍是自己。 南宫或缓缓地抬起头时,才发现在他的四周已有三十多人了! 他不由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又是一场血战要开始了。 *潇湘书院独家连载*潇湘书院OCR小组制作* 地上的尸休,已让南宫或别无选择地成为整个青城派的公敌。 他杀死青城派的一个堂主,一个副堂主! 也许他太年轻了,所以当众人明白这地上的死尸全是南宫或的作为时,不由都有些惊讶! 不认识,这个下巴上有一条刀疤的年轻人谁也不认识。 南宫或静静地站着,缓缓地扫视着众人,很快,他便已从这三十多人中“挑”出为首之人。 南边有一个四旬左右的妇人,生着一张满月般的脸庞,丰腴白皙,福泰雍容,极像一个富贵人家的夫人——如果不是手中握着一柄软剑的话。 东边则是一个牛头马面,脸几乎比常人长出一半,颧骨高耸,双目深陷,额下是一撮山羊胡子,而他的头上又盘有一个高高的髻子。 这样一来,他的身子,加上他这张奇长无比的脸。以及他的胡子,总长度恐怕要有二尺了。 这两个人正是青城派的两位堂主:青蛇堂堂主花非仪,青云堂堂主马长来。 南宫或那么气定神闲地一扫视,便如同一个在巡视自己属下士兵的将军一样。 这立即激起青城人的极大愤怒! 其实,南宫或这么一环视,是在盘算一个可以突围而出的方向,毕竟,他来青城的目的,是冲着墨山水而来的,而现在他已杀了青城的二个堂主级别的人,这足以将墨山水引出来。 所以,他现在必须避过众人,直奔墨山水! 包围圈越来越小。 事实上,这对南宫或是有利的,众人如果太分散了,他一时又如何能从众人的视野中消失? 他已选定了北边。 北边是一条宽敞的街道,那边店铺林立,只要冲到那边。脱身的机会便大增了。 南宫或卓立如一棵树,他必须保存自己的精力。 四周的人在离他只有二丈远之处,站定了。 一阵沉默,如死一般的沉默! 马长来在东边,他的马脸一拉,便更长了,只听得他沉声道:“阁下这次可露够脸了!” 南宫或哂然笑道:“好说,我相信如果再加上你,那我露的脸将更大!” 花非仪冷声道:“你自忖能从我们手下留下性命么?” 南宫或道:“不知道——所以,我要试一试!” 马长来哈哈一笑,露出两颗金牙来,笑罢,他方一沉脸,道:“若再让你走脱,我便改名叫牛长来!” 他身形一偏,手中己握着一柄沉重锋利、寒光闪闪的剑,他的剑比一般的剑要长,正像他的脸比一般人的脸要长一样。 剑刃竖立上指,对着南宫或,一片森森的冷凛之气在流散溢动,剑未展,已使人的心腔颤惊,肌肤起了疙瘩…… 好一把杀气腾腾的剑! 然而,第一个攻向南宫或的却不是马长来,而是他身侧的一个络腮大汉。 ------------ 第七章 灵异之剑 南宫或心中道:“又有一番好缠了。”不由暗暗叫苦,但他没有察觉到自己这么长时间酣战下来,竟一点疲倦也没有! 原来,“后羿剑”又有一神奇之处便是在它的灵性被击发了之后,每当它扎入一个人的身体之后,对方体内的功力便会被“后羿剑”所吸收,然后贯力持剑之人的体力。 自然,这种方式所吸来的功力,是极为有限的,但这对于以一敌众的南宫或来说,却是太重要了,特别是一剑伤了花非仪时,他更是受益不少,因为,“后羿剑”所伤之人的武功越高,那么它能吸收的功力便越多。 马长来冷笑道:“占了便宜,便想走了么?” 南宫或道:“既然你执意相留,那么我便再奉陪一阵吧!” 他边说,边向四周扫视。 新的包围圈又已经形成,而且这一次,人数搭配得很均匀,南宫或一时拿不定主意该向哪个方向跑了。 他把心一横,暗道:“先放倒几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再说吧。” 当下,他便将剑一横,朗声道:“是你先来送死吗?”他的剑尖指着马长来,样子颇为不屑。 他要以他的鄙夷之色来击起马长来的愤怒,这样,他才有可能抢先出手,那时,只要能将他拿下,众人失去头领,阵脚自乱,拦截也不会那么有效了。 果然,马长来的脸上有了怒意,他咬牙道:“小子,休得逞口舌之利!” “利”字未落,他的剑已吞吐出电火似的掣闪冷电,向南宫或这边穿射而出,剑风极为霸道。 南宫或一心要拿下他,当下也不客气,立即一招“天马行空”迎上,但见“后羿剑”以惊人之速,在空中闪烁跳跃,挟着凌厉之风,击向马长来。 一阵兵刃相撞之声响起!两人齐齐向后退出一步! 马长来已挂了彩,他的脸上已被划了一剑这使得他那张本就不太雅观的脸,更为不堪入目了。 南宫或却没有受伤,他只是被划破了衣襟——现在,他已是衣衫槛楼,露出几处内。 马长来歪扭着脸,再一次奔袭而来,他的剑做着最大限度、最快的挥动。空气已被划得“僻啪”有声。 南宫或冷哼一声:“找死!” 又是一道血光洒起,马长来再次蹑跄而退,他的肋部已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血肉翻涌!他的一张马脸也已痛得扭作一团了。 南宫或这次根本不愿给他喘息的机会,他双足一挫,人已向前飘掠,寒刃闪烁如梦,纵横交错,誓要把马长来切成碎片。 但两侧之人已掠空而上,其中还挟着数枚暗器! 南宫或见计划落空,不由大怒,长身而起,一招“天衣无缝”,立即将飞来的暗器悉数挡开,同时,又招幻“无花乱坠”,立即有两个人嚎叫着掩面倒地,他们的眼睛已双双废了。 形势一缓,南宫或再次向马长来扑去! 又有两个不要命的贴地滚来,一心一意要削断南宫或的双足。南宫或长剑疾然向下一点,“当”的一声,恰恰封住一把剑,他再一抡,一扫,那人连手带着身躯的给切成两截,花花绿绿的肠子流了一地。 另外那人见势不妙,立即双手一撑地面,想弹身而起,但当他刚一直腰,便立即向后倒了,重新躺在地上,他的喉间已有一点红色,然后慢慢散开,散开…… 众人见他如此神勇,攻势不由一缓。 却听得马长来嚎叫道:“全给我上!莫叫青城派的脸丢在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手中!” 说到这儿,肋部巨痛又逼得他不得不将话打住,倒吸一口冷气! 但他的那么一句话,却足以让南宫或消受一阵子了。 马长来话音刚落,立即有六七个人一齐向南宫或攻来,每一个人都拿出了全身本领,因为马长来一句话提醒了他们,如果让这么一个年轻小子杀了这么多人后,却仍能全身而退的话,那么他们青城派的人从此别想在江湖上混了。 毕竟,南宫或并非成名己久的好手,他最多在江南一带名声大一点而已,知道“南宫世家少主”的人,一定比知道“玉面后羿”的人多些。 南宫或重重一哼,剑花连串进射,疾猛冷锐,宛如炸开的一颗水球,向外飞射像点点寒芒! 逼退二人,伤了一人,又有一人已被一剑穿喉!南宫或收获不小,但他的腿上已被一条软鞭狠狠地扫了一鞭,痛得他不由打了个哆嗦,南宫或心中骂道:“什么地万跑出来个使鞭的杂种!” ------------ 第八章 含而不露 南宫或不由瞪大了眼,做了一个表示惊讶与疑问的表情。 那人赶紧摇了摇头,又努了努嘴,示意南宫或将手放下,他的眼中,已有哀求之色。 南宫或虽然很惊奇,但他还是把手放下了。 脚步声已在菩萨像之前了,南宫或不由将下唇紧紧抿起。 倏地,远处似乎有人在叫:“掌门人有今,速速撤回!” 庙中有人道:“指东划西的,也不知到底要如何折腾,到现在连个人影也没见着。” 另一个声音道:“没见到更好,见着时,说不定你已是小命不保了,我见过那小子,年纪轻轻,却是心狠手辣,花非仪厉害吧?但那小子却比……” 下边的话越来越轻,显然庙中之人已经走出庙外了。 然后便听见庙外面吆吆喝喝的,渐渐地安静下来了。 良久,南宫或才敢悄悄探出头:没人! 没人也不走,南宫或已决定就呆在这儿,因为这个地方青城派的人已经来过,不会再来搜索了。 他不走,但另外那人却已一掠而出,闪身而出了。 南宫或便那么一人呆呆地坐在那塑像后面,挨到天黑下来时,他的肚子叫个不停,他把裤带紧了紧,更饿,赶紧又松开了。 南宫世家的少主,自然是极少会饿着的,所以这种饥饿感对他来说,更难以忍受,实在熬不过。他借着夜色的掩护,偷偷地溜到街面上买了几个大肉包,扔下一锭银子,赶紧便走。 还好,没被人认出来,他一溜烟回到了庙中。 很快。有三个大包子下肚了,当他拿起第四个肉包时,庙门外又有脚步声响起。 南宫或忙停止咀嚼,屏住呼吸。 脚步竟径直向这边而来! 人影一闪,有一个人跃上莲台,转向菩萨后面,南宫或一看,又是那个神秘的年轻人。 那人一见南宫或,惊讶地道:“你怎么还在此地?”声音极为清脆。 南宫或不由笑道:“你为何又回来了?” 言罢,两人不由相视大笑,一笑立止,因为他们想到了他们的处境。 南宫或便与那人再次共处一起了,不过这一次却要较上一次融洽了些。 两人都是身穿深色衣服,所以在这越来越黑的夜色保护下,也未如何细心藏匿。 南宫或将剩下的两个包子递给那个年轻人,那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 南宫或不由一喜,本来尚存于心的那点不满之意,因人家对他的信任感,使烟消云散了,那人接过肉包,吃了起来,看样子大概也是饿了。 南宫或一声不响地靠在那儿。 年轻人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大口肉包后,吁了一口气,道:“若是有杯茶便好了。” 南宫或心道:“你倒会享受。”口中却问道:“朋友,如何称呼?” “叫我……阿金吧,你呢?” 南宫或虽然知道这名字定是假的,却也不介意,道:“我叫南宫或。”他倒是实话实说。 然后两人又沉默无言,气氛有点尴尬。 还是南宫或先打破这样的局面,他开始说一些江湖中的新闻趣事,那人开始只静静地听,一言不发,后来便慢慢地被南宫或的话题吸引了,不时地插上几句。 因为他们彼此之间多少有些顾虑,所以说一些无关痛痒的事,倒颇为合适,一时,两人倒像一对老朋友在促膝长谈,不时发出会心的、但却压抑着的笑。 南宫或发现这个年轻人许多思想很偏激,似乎总有一些愤世嫉俗的味道,南宫或注意到他言语中最常用的一个口头禅便是:“是吗?” 这是一种反法的语气,包含着怀疑与否定,但这种反洁的语气却不是很明显,有点轻描淡写,这就让人感到他不同意你的看法,但他却又不屑于反驳你的看法。 这应该是有点孤傲的人。 说到后来,南宫或的奇闻趣事也说完了,便只好停了下来。 那人静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的朋友一定很多吧?” 南宫或奇怪地问道:“为什么如此一问?” “因为我从你的语气中,总能听到快乐,如果一个人没有几个朋友,那么他又怎么会收集到那么多的快乐?” “收№潇湘书院№集?” “对。如果你终日面对永远不变的面孔,终日去做一些你并不喜欢的事,那么你即使能接触到开心快乐的事,也是少之又少的。说得明白点,快乐应该是广种薄收的。” ------------ 第九章 青城总坛 在青城派总坛处所亮起的炫丽光焰,不但让南宫或吃惊不小,也今青城派门下弟子更是吃惊不小! 南宫或看到院子里不少人影开始晃动,有一人在大声地吆喝着什么,又有另外一人飞快地跑迸南宫或身下之屋,大概是向墨山水禀报情况。 也难怪青城弟子会如此慌张,因为亮光闪耀之处,离他们仅十来丈距离! 南宫或立即料定这数次亮光,一定是人为的,而且看样子是冲着青城派而来的。 他在光束闪起之后,立即极目电扫,恰恰看到火焰冲天之处,正有一个人影以惊人的速度,向东飞掠而去,其速度快如惊电! 转眼,那条人影便己消失在南宫或的视线之外! 但南宫或却从那人离去的背影中看出这人影竟是阿金! 这阿金,果然不简单! 南宫或没料到今夜会遇上这等事,一时也乱了分寸,但他很明白这对他来说,却十有八九是一个机会! 不知墨山水对此有什么反应? 他又俯身观望屋内的情况。 墨山水的神情极为平静,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但其他十来个人就没有他那般沉得住气了,叫叫嚷嚷的,因为人多嘴杂,也听不清在说什么。 忽见墨山水本是背在身后的手松开了,立即有两道精光从他的双眼射出,他那凌厉之势很快显示出来。 只听得他干咳一声,其他人立刻静了下来,屋内顿时鸦雀无声! 墨山水以极为清朗的声音道:“诸位朋友,现在的形势很明显,邪教中人已对我们蜀境的武林同道怀有叵测之心,而且极可能今夜便有一场正义与邪恶的较量!一切都已表明,不是鱼死,便是网破!我墨某人虽然才学平庸,但却也不愿对邪派恶魔的猖獗视若无睹!诸位若是信得过我,我墨某人愿倾我们青城派之力,与诸位同进同退,生死与共!若是哪位朋友自信有退敌之计,不屑与我们青城派为伍,那我也不勉强。” 这时一个身着银袍的高大老者洪声道:“墨先生言重了,虽然我们名门正派平日各饮一口井水,又同是蜀境同道,正如井虽然异同,但却是同一水源而来。如今有人侵犯我们,理当同仇共汽,而墨先生无论品行、武功,都是为我们所公认的,所谓能者多劳,墨先生便辛苦一些,为川中武林同道多担点重任吧。” 又有一个身瘦如报的老者尖声道:“傅帮主所言虽然有些道理,但到目前为止,谁也不知道所谓的邪教中人是指谁,甚至并不存在也未可知。”顿了顿,又道:“就算是存在的话,那么他们又冲着什么来呢?有谁会平白无故地与川中十三大门派作对呢?” 虽然这人的声音颇为不入声,但他的话却立即引起了不少的震动。 正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隐隐的刀剑交鸣之声! 南宫或心中暗道:“好戏开始了,但愿这是一场狗咬狗的游戏!” 屋内的嘈杂声更响了! 方才那银袍老者又站了起来,他的矛头直接对准了那身瘦如猴之人:“现在,唐兄该不会再怀疑墨先生所言是空穴来风吧?” 身瘦如猴的老者顿呈不悦之色,显然他在气恼这位银袍老者的睚眺必报,当下,他便打了一个哈哈,道:“傅帮主该不是想说我唐万千畏手畏脚吧?” 被称为“傅帮主”的银袍老汉一笑,道:“唐兄过虑了,谁又敢说名满天下的唐门掌门人半个‘不’字?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该不会触着唐兄的什么痛处了吧?” 唐万千的脸色更为难看了。 一直独自坐着不发一言的一位清俊儒雅之中年人卓然而立,道:“二位切莫在如此劲敌当前,先伤了和气,无论怎么说,我们总不能任一些跳梁小丑在我们川中撒野吧?人家既然已经找上门来了,我们若再不好好招待,怎么说,也有失颜面,是吧?我卓一然无门无派,但总也算是川中一份子!承蒙墨先生看得起,让我这么一个形影相吊之人也跻身于众位之间,心中自是有些惶然,但时下已不是论这些的时候了,更不是磨嘴皮之时,我卓某先表个态:我愿为驱遂来敌尽微薄之力!” 南宫或听他自称卓一然,不由有些吃惊! 卓一然乃川中有名的剑客,人称“落日剑”,据说他的剑术跻身当世十大剑客之列,想不到今日也在这儿遇见他。 此时,青城四周,刀剑交鸣之声愈演愈炽,不时有惨叫之声隐约传来! ------------ 第十章 邪中之邪 而邪教的那位身着金色劲装的大汉杀人时却没有这么文雅了,他用的是一把弯弯如月的刀,刀光闪过之处,便见两个头颅高高抛起,血光冲天! 南宫或不由暗道:“好刀法!想不到邪教中能人这么多,难怪川中各派会节节败退。” 剩下的那一个人,全身突然着火,火焰很大,很快将他的整个人完全吞没了。 他惨叫着倒在地上,拼命地滚动,但那烈焰竟如恶蛆附体,丝毫未曾减弱! 他身上所穿的是牛皮衣,被火这么一烧烤,立即开始收缩,越缩越紧,他只觉得全身炙热难忍,而身躯被牛皮这么紧裹着,更是呼吸困难,想脱,但已无法脱下了。 渐渐地,他已听到了自己骨头的暴裂之声! 他的双眼也鼓了起来,头上青筋直涨,似乎立刻便要暴开,一张脸已成紫红色! 他的身子在牛皮的压迫下,越来越小,终于,他的内脏已抵抗不了这种空前的压力,一齐进裂! 数道血箭从他眼中,耳中,口中射了出来。 身子一阵抽搐,他就此死去! 死后,他的身子还在燃烧! 此时,甘十四在“落日剑”卓一然及那个金衣人的掩护下,又从不同的方向拉出数道纵横交错的光焰! 如此一来,整个庄院几乎是亮如白昼。 甘十四越战越勇,一声清啸,立即一团幽淡的光从他手上脱出飞上半空,“啪”的一声轻响,立即有无数小如豆粒的焰光从那幽淡的光亮中进射出来,然后如一阵火雨般从天而降! 如此密集的火焰,几乎没有人能够避过! 反应快的人立即舞动兵器,反应略慢的人则立即被小如绿豆的火焰沾上。 黑衣蒙面人与川中武林各派弟子沾上这种火焰,一阵拍打,便没事了,但身着牛皮的青城死士则惨了,因为他们在牛皮的外面还涂有桐油! 桐油着人即燃,而且在已经烧着的地方,那四周的桐油被人一烤,立即化为可以流动的液体,如此一来,青城死士用手一拍,反而会将本是一团的火焰拍得四处蔓延! 一时,惨叫声此起彼伏! 不过,这一次,却是青城派的人所发出的惨叫声了。 甘十八高兴得哇哇大叫道:“好兄弟,好兄弟,大哥从此不再责骂你了。你若是能将墨山水那王八羔子烧成一只熟王八,那是再好不过了!” 墨山水的脸开始难看起来了,他的手慢慢地握上了斜斜插手腰际的那把剑! 却听得唐万千大叫道:“老甘,怎么风头全让你占尽了?好歹得留点给我唐老汉吧?” 叫声中,他的人便如一团青烟般射向东边的那堵围之处! 此时,各种陷阱机关被暴露于火光之下,几乎构不成什么威胁了,而那些身着牛皮衣的人大概又在忙着拍打身上的火焰,哪能腾出时间来拦截唐万千? 唐万千以极快的速度逼近了庄院的围墙! 围墙上面的箭手似乎已看出他的意图,已有不少人将箭对准他射来。 但已经迟了,唐万千的人已如一片毫无分量的羽毛般飘然掠起,升起比围墙高出丈许之处时,一声厉喝,立即有无数光芒从他身上迸射而出! 唐门的暗器,果然冠绝天下! 身为唐门掌门人的唐万千,更是不含糊! 谁也不知道他在这样一招之中,射出多少种,多少枚暗器,更不知道他是以什么手法射出的,但是,靠东边的那墙围墙上立即栽了十七八个人! 唐万千身形丝毫未停,立即沿着围墙开始飞奔起来,身上的暗器绵绵不断地飞射而出! 他被困在院子里时,因为一片黑暗,一时分不清是友是敌,空有一身惊人的暗器绝活却无法展现,只能干受气,偶尔抓着个机会,也只能射出那么一两枚,怕伤了自家人,早已使他窝了一肚子火,如今一有机会,他还不玩个淋漓尽致? 因为围墙上的人都是站立一线,所以唐万千这么一路奔跑过去,能直接与他相抗的只有最前面的一人。 那么一个人,又如何与唐万千对抗?他的暗器便如有灵性一般,从不同的角度钻入对方的身躯内。 但见围墙上的人犹如下饺子一般往下落,前面的落下了,便轮到后面的人与唐万千正面相——自然,仍是落下围墙! 转眼间,唐万千己逼下二十多人! ------------ 第一章 灭绝剑谱 他的同伴与他死得几乎不分先后,南宫或的剑像魔鬼一般从他的剑气中穿过,然后把一抹冰凉留在了他的喉间。 他想发出点什么声音,却发觉连这一点他都已做不到了,他的喉管已被南宫或一式“晴天霹雳”削断! 他的喉底只能发出一声低低的咕噜声,那不是声音的震动引起的,而是他的气管通气时,气流与汹涌而出的血沫相冲撞形成的声音! 然后,他便无知无觉了,他的尸体倒下时,重重地砸在先他一步而去的那个同伴的尸体上。 也不知黄泉路上,他能不能追上他的同伴。 剩下的两个人那本是淡茫的眼中,终于有了惊惧之色,但他们没有退却,也许,真的如他们说的那样,他们与南宫或之间,不会有第三条路可走,要么是他们死,要么是南宫或倒下! 南宫或的剑身平平而握他冷冷地道:“你们可以走了!”他的神情告诉他们,他所说的是真的。 但那两人却齐齐摇了摇头。 南宫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便在此时,他的“后羿剑”带着一种刺骨的冰冷,幻成奇异的冷芒,如一缕没有实质的轻烟般卷向那两个人! 二人一咬牙,他们的身躯已以惊人之速扑出! 但他们所扑的方向却是不同的,一个扑向南宫或,另一个却是扑向窗边一个小柜子! 南宫或一愣之下,什么都明白了! “灭绝剑谱”的第六部分,一定在那个柜子里!而这两个青城剑客,定是见南宫或的武功远远在他们之上,便已决定以一人为掩护,另一人将“灭绝剑谱”带走! 他们不知道,他们如此计划,只是加速了他们的死亡。 档在南宫或身前的人着实骁勇,他的剑法已完全违背了常规,竟然全然不守,而是只有攻势! 如此一来,南宫或若是为了自保而耽搁少许时间,那么另一个人便可以将“灭绝剑谱”带走! 甚至,南宫或的剑如果插入了他身前这个人的身体内,对他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因为剑身在对方的体内的穿插同样需要时间。 南宫或不愿被对方这看起来极为愚蠢,却又极为实用的方法所困住,而导致前功尽弃! 他轻叱一声,身子与他的剑拉成一条直线,向挡在他身前的人直射而去! 他的剑似乎已凝结了,在他的身上竟然毫不震颤,便那么直接地向前笔直射将而出! 此时,另外那位剑客己掠至柜子前边,一掌击去,那柜子立刻四碎! 奇怪的是,柜子的碎裂声中,还夹着另外一种声音!那也是一种碎裂的声音,但不是水质的声音所能发出来的,似乎,那是人的骨骼碎裂开时所发出来的声音! 但他已无暇顾及了,碎水飞散之后,他已看到了躺在柜子底上的那本薄薄的书! 他知道只要保住这本书,便等于保住自己的命了,所以一见此书,他的手便以极快的速度向那本书抓去,似乎他要去抓的是将要飘离而去的生命! 他的手果然顺利地抓着了那本书! 但只见他的手抓住而已,并不等于他的人也抓着了书! 因为,便在此时,他的手已经与他的身躯分离开了! 当他想用力提起书时,才发现这让他惊骇欲绝的一幕! 他的那只左手抓着那本书,躺在柜子底下! 只有那么极为短促的一愣,他的另外那只手已经再次向那本书抓去。 甚至,连他自己都知道这种努力是徒劳的了,但即使知道这一点,他也不得不去试一次。 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在他的手还未伸出一半的距离时,便已离开他的身躯,跌落地上了。 双臂之血如喷泉般喷涌而出,他的脸色在那一瞬间,便已苍白得可怕了。 这不仅仅是因为失血,更多的是因为绝望! 一种绝望般的恐惧抓住了他的心! 然后,他的身后便闪现了这个让他绝望的年轻人! 他走到那只柜子前,斯斯文文的弯下腰,拾起那本书,因为还有一只手紧紧地抓在上边,所以他费了一番周折。 青城剑客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同伴怎么连那么短的时间也坚持不住! 他转身向他的同伴那个方向望去时,他的脸色已不仅仅是苍白,还有一种淡淡的绿色,那不是血液的颜色,而像是胆汁被吓破了之后,沿着血管流到脸上而呈现的一种颜色! ------------ 第二章 邪魔之女 墨山水冷笑一声,袍袖拂舞处,人已如一具能喷射光体之剑,他的剑在他身侧闪如光雨般射出! 这种光雨的尖锐,让人有一种割肉溅血之感! 阿金从那破空之声中听出这一招的凌厉,哪敢硬接?强提真力,在空中凭空一扭身子,全身立即弯曲如弓,而她的刀已寒芒迸身,全力护住自己! 墨山水越通越紧,他的一招未凑效后,立即再次腾掠,身随剑走,像是一条流星的泄尾,猝撞而至! 眨眼之间,似是一弯新月浮升!蒙蒙的光华反射于周围每一个人的眼中,脸上。 这是阿金的刀! 所有的人都暗自为这一刀暗暗叫好,甚至包括唐万千! 但这样鬼神莫测的一刀竟未能得手! 但见墨山水双脚互一点,人便倏然拔升数丈,手中之剑刃如毒蛇吐信,颤晃不定地准备迎接阿金这凌厉的一击。 在刀剑即将接实的那一瞬间,墨山水的剑突然疾收,身子一挫,他的剑便绕体飞旋,形成如一团急旋之银色水涡一般。 这是一招必杀之招! 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一声轻哼,阿金的身躯似乎已全然失去力道般向后飘飞! 眼看她就要摔在地上时,才见她的刀以快得不可思议之速度向地上疾然一插,同时刀尖一挑! 她的人借这一插之力,安然着地,而她的刀在地上一挑,已挑起一块鸡蛋大的石子,呼啸着向她身后飞去。 她的身后,有墨山水乘胜而上之剑。 “当”的一声,火星四射,那块鸡蛋大的石子已被墨山水一剑削成两半! 而后便仍是笔直点射现在已是一脸苍白的阿金! 阿金的身形开始有些不稳了,她一言不发,目不转睛地看着墨山水席卷过来的剑! 她已经不可能再接下这一招了,因为她的胸前已被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将给她带来如刀割锯裂般的痛苦,她又如何能提运真力,接下墨山水势在必得之招! 一道血光冲天而起,一只胳膊连带着小半个头颅飞扬而起! 但倒下的并不是阿金,而是一个金衣人! 原来,此时,两个金衣人已与五个川中十三门派的人一道将青城派的二位堂主及三个青城派剑客杀死,而他们自己也只剩下两个人了——一个是方才已死的金衣人,一个是不知什么门派的普通弟子! 事实上,那名弟子已是杀得晕头转向了,从邪教中人开始冲杀开始,他先是与邪教中人浴血奋战,后来突然又受到了他们的盟友:青城派的袭击,接着便成了他们与邪教中人联手对付青城派,他的身上已是伤痛累累了,既有邪教中人在他身上留下的伤,也有青城派的人在他身上留下的痕。 现在,他已气息浮虚了,一直以来,是求生的本能在鼓舞着他使出所有的力气,不断地砍杀,不断地闪避,无数的人在他身边倒下了,既有他的同伴,也有他的敌人,而他竟一直未死! 这一点,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现在,似乎暂时已没有什么人会对构成威胁了,他心中的那根弦一松,人便如被抽了筋骨一般颓然坐于地上,再也支撑不起来了。 极目四望,他的掌门人已死了,他的同门师兄弟也死了,血肉模糊的尸体躺了一地。他自己现在所坐的地方,四面都有尸体,有一个正面对着他,眼竟还未合上,使那么木木地看着他。 他当然不会害怕,无论是谁,从这样一场厮杀中过来了,都已不再会害怕,当刀剑无数次地从你身边擦过后,你还会再害怕吗? 他就那么傻傻地坐在那儿,看着场上还站着的几个人,他不知谁赢了,也不知道谁输了,甚至,他不知道究竟谁跟谁是朋友,谁跟谁是敌人。 他只能分别两种人,一种是死人,一种是活人,他知道自己现在还是属于后者。 这便很好,活着真好——他由衷地暗暗想着。 一阵阵困意向他袭来,他的双眼开始朦胧起来,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他的身子便向后倒去,倒去,最后,他竟就那么枕着一具尸体,沉沉睡去了。 此时,院子里站着的人已不多了。 阿金既不是站着,也不是躺着,她是坐着,现在她已成为孤家寡人了。 她没有死,首先是因为她手下的金衣人救了她,但金衣人只能救得了她一时,在金衣人倒下之后,她仍得面对墨山水那把剑。 ------------ 第三章 危机重重 清晨,一声牛嚷声将他惊醒过来,此时,天尚未大亮,四周都静得很,南宫或看着自己,一身衣衫早已不成样子,全身也是血迹斑斑,这副模样,在人多的时候出现在大街上,还不是令人“惊世难忘骇俗”。 也许,还是乘现在人少,赶紧溜出青城为妙。 墨山水已死,而青城派全部覆灭,他当然不会再怕什么,但他也不愿再惹出什么事来。 当下,他便尽拣一些僻静的小巷,认准一个方向,向青城城外跑去。 一路上,偶尔还是遇上了几个人,每个人都被这个一身伤痕,鲜血淋漓,又是衣裳褴楼的人吓了一跳。 但南宫或的身法大快,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南宫或便已从他们的视野中消失了。 在如此的疾驰之中,南宫或还在一个巷子里顺手牵来了几件晒在外边的衣衫,当然,他顺手也扔下了一锭银子。 在南宫或的心底,竟对这样有点像偷鸡摸狗的勾当感到有一种新奇感。 他不由在心中骂了自己一句:“好卑鄙!”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他的人已在青城之外了,从太阳的位置看来,他正是向东而行,这与他的打算恰恰一致,不由有些高兴。 找了一个无人的地方,他把自己的伤口草草地处理了一下,又换上了那几件偷来的衣衫。 这两件衣衫显然是哪个酸秀才穿的,穿在南宫或身上,便有些古怪了,加上这衣衫又小了一点,南宫或便有了被裹在布袋中的感觉。 但,一切只有将就着了。 此时,离青城相去还不远,南宫或不敢多作停留他又匆匆上路了。 待走了十几里路,他才敢放慢脚步,回头一想,不由为自己的鬼鬼祟祟感到好笑。 长孙无影的金创药很好,南宫或给了阿金一瓶,自己自然还留着一些,用了之后,效果极为明显,他的伤口已不再疼痛,反而有一种清凉之感。 太阳越开越高,照得晃人眼睛。 便在此时,他听到了一阵马蹄声,很急促的蹄声,是谁,在这样的清晨,这么急着赶路? 马蹄狂敲青石路面,如骤雨一般。 转眼间,马蹄声便已在南宫或的身后当南宫或侧目而视时,马蹄声已如旋风般从他身边卷过,南宫或已看清是三匹马,三位骑士都是身着劲装的武林人物。 南宫或心道:“也不知是什么来头,竟是从青城那个方向来的。” 倏地,三声长嘶,那三匹马突然同时嘎然止步!显然,这三个骑士的骑术极为高明。 南宫或吃了一惊,忙抬头望去,恰好与三双目光相撞,那三人回转身看了南宫或一眼后,竟又同时催马而行,转眼便消失于拐弯处,这个意外插曲,弄得南宫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也许,是我这一身装束太古怪了吧?”南宫或看了看自己身着文人的长袍,脚上却是一双劲靴,而且腰上还佩有一把剑,倒真是不伦不类,也难怪别人会注意。 南宫或继续前行,渐渐,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不时总能碰上那么一两个,南宫或先还以为是天已大亮的缘故,后来才知道原来前边不远处便有一个很大的镇了。 远远地,大概还有三四里的时候,南宫或便已经看到了那个镇子了,不用走近,便已可看出这个镇一定很热闹,南宫或来青城的时候,自然也经过这个镇子的,只是他当时有满腹心事,又如何会去留意? 在离镇还有一里左右远的时候,南宫或看到有不少的摊子在路的两侧摆开了。 看来,这个镇于的商贾风气还是很浓的。 摊子形形色色,倒把这样一条官道整成一条街道了。 一阵阵的香味从各种小吃摊上向南宫或迎面扑来,毫不客气地穿入南宫或的鼻孔中,给他带来了无限的诱惑:株子香、油饼香、馄饨香、馒头香、花卷香…… 几乎没有人能够从这样一长溜的小吃铺中走过而不坐下来吃点什么的。 南宫或也不例外。 问题是南宫或一时不知该在哪一个摊子上吃,每一位摊子里的人都是一脸笑容,一张甜嘴,吆喝声此起彼伏,看他们的神情,似乎恨不得一把将南宫或撕成无数块,然后一人分得一块。 看着那么多从各个方向投来的热情目光,南宫或不知所措,他像逃跑似的快步走着,嘴中一迭声地道:“馄饨?锡饨我是不吃的,没嚼头……米线?米线我不吃,似乎每次吃米线都是夹生的……粽子?粽子我……啊!” ------------ 第四章 途中受困 南宫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掏出两锭银子来。向四周的人喊道:“哪位愿将这两具尸体埋了?” 众人都知是老汉与小雀先向他袭击,如果他武功稍不济些,早已死于他们之手了,而他现在却要埋葬他们二人的尸体,这让众人都很是意外。 有三个人站了出来。 南宫或看了看,挑了其中看去最老实的那个人,将两绽银子交给他,然后道:“几天之后回来,我若见他们暴尸荒野,小心我一怒之下,将你暴打一顿!” 那人的头点得像鸡啄米一样。 虽然对这莫名的狙杀有些奇怪,但此地显然不是久留之所,南宫或又匆匆上路了。 经过那个大镇子时,他又花了十两银子买了一匹马。 这是一匹老马,老得走路都有些打晃了,但南宫或现在的钱只够买这样一匹老马了。 骑着这样的一匹老马,南宫或一路向东。 现在,“灭绝剑谱”第八、第六部分已被毁,而其他六部分,除了第五部分可能还流落在外面之外,其他五部分应该是集中于同一个人手中。 因为仇九天、郁道僧、疯尉迟、全风云、皇甫皇五人全都已死,而他们又都是“无面人”杀的,“无面人”杀他们的目的,无疑是为了那本“灭绝剑谱”。 “无面人”之后,有“铜面人”,“铜面人”之后,又有“银面人”——即“残红裴莺”,而裴莺已说过她是被一个人控制利用着,现在,那几部分“灭绝剑谱”,定已集中于控制裴莺的人手中。 南宫或本来一直怀疑这个隐在后面的人是柳如风,但柳如风竟然死了,而且是死于“银面人”,即裴莺手中! 控制了裴莺的人,不是柳如风,那么又会是谁呢? 这个问题,可能唯有裴莺一个人能解答了。 想到裴莺,他的心中一动,细细一算,从离开那废弃的庄园之后到今天,已过去了十一天,而裴莺说她在那日之后十五天后,定会离开人世。 也就是说,加上今天,裴莺存于世上的时间已不过是五天而已! 五天之后,裴莺一死,那么她所拥有的秘密,也许便永远地与她一道在这世间消失了。 何况,自南宫或看了裴莺所留下的信笺之后,他对裴莺已产生了一种异于对常人的感惰。 当然,这不是爱,他根本不了解裴莺,他所爱的,永远是皇甫小雀。 准确地说,这是一种为了负责而萌生的感情,他觉得他必须为他做下的事负责,哪怕他是在根本不会思索没有神智的情况下做的一切! 至于如何做,才算是对裴莺的负责,他不知道,无论如何,他已对她有一种牵挂,他不希望裴莺死,而是希望她好好地活下去。 也许,该去找一找她? 尽管,能在五天之内找到她,希望是极小极小的,但他仍要试一试。 找到她,便可以找到皇甫小雀,也可以了解一些情况。 而要去找她,惟一的线索——也许根本就不算什么线索——就是那个庄园,那个废弃了的庄园。 裴莺是从青城救下皇甫小雀的,而当时她救出皇甫小雀的目的是为了让南宫或能为她效力,所以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因素,她不可能将皇甫小雀从那么远的青城带到那座业已废弃的庄园中。 如此一想,他便决定回那座庄园看看,碰一碰运气,希望能发现一点什么。 想到只剩五天的时间,他不由有些心急,五天内找不到裴莺,那么以后找皇甫小雀也很难了。 而皇甫小雀那副模样,如果没有人照应着,又如何生存? 他心急如焚,可恨的是那匹老马无论他如何地催,都只能那么快。 此去有数百里,他总不能一路都以提纵之术而去吧? 行了两日,才走出四川盆地。 出了川境,路便好走得多了。 行至一大片荒原时,他看到在荒原中横着一条干涸的河床,宽约二丈。 在这河床上,竟也横着一座木桥! 南宫或行至桥前时,他看到了河床底下是厚厚的一层泥沙与碎石,灰灰黄黄的,在河床两侧,却是杂草丛生。 南宫或看了看那座木桥,木桥的桥面不是用方木,而是圆木排成,显然马也可以从这桥上走过。 南宫或一抖缰绳,将马头一提,向这座木桥上走去。 ------------ 第五章 万蛇毒阵 南宫或把步子迈得不紧不慢,很有节奏,这样,他便可以更冷静更清晰地观察四周的一切。 倏地,一种异响传入他的耳中! 这种声音极为轻微,轻得几乎己不算是声音了,但南宫或还是将它从各种鸟呜,虫啾,松涛声中区分出来,他相信这是一种危险的声音。 声音很怪,南宫或竟分不清它是从什么地方发出的,甚至,也不知道声音发出的地方,是远还是近! 有点像春蚕吃桑叶的声音,“沙沙”作响。南宫或生长在苏州,苏州的丝绸一向是名冠天下,所以他对这种声音是极为熟悉的。 但这个声音自然不会是蚕吞食桑叶时的声音。 南宫或把每一个步子都踏得很沉稳很慎重,似乎那一步,便是他平生最后迈出的一步了。 他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已舒展开来,这让他的身心处于一种高度的敏感警惕当中,他相信现在只要一有来敌,他立即可以挥出淋漓之极的一剑! “沙沙”之声已越来越近,南宫或已可以断定这种声音是从四个方向同时向他而来的! 他的瞳孔不由自主地收缩了,这让他的目光显得有些锐利。 他的手已按在剑柄上,他感觉到了剑的轻轻颤动。 南宫或想起了长孙无影曾说过他的剑是一把神兵,当时他不以为然,现在他相信了,他已几次感受到这把剑的神奇之处! 而长孙无影当时说他的剑灵性未开,尚需要打开它的灵性,不知为何当时长孙无影欲言又止了。 而现在,“后羿剑”的灵性显然已被挖掘出来了,但南宫或不知这种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想着这些并不很重要的问题,是为了不使自己太过紧张,如果太过紧张,也许他的肌肉便会僵硬,而许多时候,这一点,便足以要了人的命! 声音已近在咫尺了,可南宫或竟还没有看到任何袭击之敌! 莫非,对手的武功,已是深不可测,至臻化境?南官或的手心已开始有汗渗出! 倏地,一声尖锐刺耳的笛声响起! 南宫或一怔,立即感到西边的声音突然以极快之速向他逼近! 他急一转身,双目电扫! 西边空无一人! 便在南宫或惊愕之际,他看到西边的那丛杂草突然分开,然后,一道细长的黑影向他飞射而来! 是蛇!而且是剧毒之蛇!南宫或已从那刺鼻的腥臭味中感觉到了这一点! 那条蛇约有擀面杖那么粗,以极快的速度,向南宫或的下盘袭来! 一道寒光从南宫或腰间划出! 那只三角形的蛇头便已飞出数丈之外!赤血喷射! 但蛇身竟然还是向前滑行了一段距离,重重地撞在南宫或的脚上! 南宫或立即觉得一种古怪的感觉从他的脚下向上传递开来,不由一阵恶心。 他喜欢养鸟、养花、养蟋蟀,而对蛇这样丑陋的东西,他一向是敬而远之的,蛇那种三角形的头,小小的冷森的眼睛和冰凉的身子,还有腥红的信子,都会让他有一种毛骨耸然之感! 他赶紧用剑将已经没有蛇头的蛇挑出老远! 但在此时,南边与北边又有“沙沙”之声向他飞速逼近! 无疑,又有蛇向他袭来了。 南宫或心中不由升腾起一股无名怒火!他觉得对手真***阴狠,竟用这种手段来对付他! 他不可能从这儿脱身飞奔,而只有在这儿苦守之份! 因为两侧全是茂盛的草丛,如果他从两侧腾身,那无疑是自送蛇口! 在草丛中,毒蛇不但可以通行无阻,而且还有隐蔽性,而对南宫或来说,那些荆棘多多少少会限制了他的行动,如此一来,他岂不是只有被动挨咬的份? 而前边是那问草棚,如果他冒然而进,到时,可能会受到蛇与人的同时夹击! 至于向后撤,南宫或连想都没有去想。 也就是说,他只有在这儿站着,将袭来之蛇悉数斩尽才是惟一出路。 北边、南边的蛇同时飞射而来,它们的身子将地面擦得“沙沙”直响! 这样的贴地攻击,对南宫或来说很不妙,因为普天之下,还没有哪一种剑法是会如此贴地攻守的。 但已由不得他选择了,他的身子斜斜一飘,长剑划出一道弧光,北边的蛇已齐腰断成二截,然后他的剑顺势反撩,南边的蛇便已被剑刃绞成肉块。 ------------ 第六章 天火破阵 南宫或将那块松树脂串在封上,然后掏出火折子,点着火绒,已引燃了松树脂。 眼看已燃着的松树脂越燃越旺,他不由笑了。 一滴松树脂油从上面落了下来,很快便将蛇群搭建起来的那一堆枯树枝引燃了! 火焰呼呼地吞吐着,蛇群立即惊慌失措地向四下退去! 笛声又起,尖锐刺耳! 但这一次,笛声的作用已不太大了,任凭笛声如何地催促,那些蛇仍是迟疑着徘徊不前。 火势越来越大,烧得噼啪作响,南宫或在树上,也已感觉到了那股热气腾腾而上! 看着那些惊惶失措的蛇,南宫或的心中升起一种复仇后的快意,他长啸一声,人便如一片枯叶般飘落下来。 “后羿剑”挥过之处,那堆烧得正旺的火堆立即被挑得四射开来,一时到处是星星点点的火光! 这些火很快便引燃了干枯的草丛,一时浓烟四起,方圆十几丈之内,全都是一片火海!这一下,群蛇已全面崩溃了,它们如水银一般向四处逃去! 南宫或很透了这些困了他如此之久的群蛇,见它们逃走,并不甘心,立刻追了上去,逢蛇便杀,状如疯狂,那些蛇一见火光,便已吓破了胆,只顾一味地逃命,哪里顾得上反攻?因此就那么任南宫或斩杀着。 南宫或不断地把这片火势扩大,转眼间,处处都腾腾烈焰了,南宫或的衣服上也被烧了好几个洞,他却浑然未觉,仍沉浸于杀蛇的痛快之中。 此时,又响起了尖锐的笛声! 这无疑是在提醒南宫或还有一个可恶敌人的存在,他立即不再只顾杀蛇了——事实上此时已没有多少蛇可供他杀了,蛇几乎都已逃得干干净净,没有来得及逃的,便已被火困在其中,做着垂死的挣扎。 南宫或认定草棚那个方向,立即弹身而去,他的身形在浓烟与烈火中时隐进现,去势又快,犹如天神一般。 在离草棚还有五六丈远的时候,他发觉二丈外的一块以杂草为掩护的地面上有东西在轻轻地颤动!然后,那块地面,便如被人凭空揭翻了一层似的,“砰砰”直响,随着尘土的飞扬,出现了八个凹坑。八条人影便如从地下钻出来的鬼魅一般,粘着满身的灰尘,凶神恶煞地向南宫或狂卷过来! 对南宫或来说,对付这样的狙杀者与对付那些蛇群比较,这简直是轻松得很! 他那惊世骇俗的剑法,终于不用去对付一些无知的蛇了。 一声清啸,南宫或已凌空穿掠,对准其中一个手舞双斧的狙杀者疾扑而上,当那个使双斧的大汉怒吼着挥挡的一瞬间,他扑掠的身形突然硬生生的折回! 这是一种完全违反了力道惯性的折回,寒光流灿处,一个手持双枪的汉子已惨叫一声,摔了出去,在摔飞出去的线路上,拖了一地的鲜血! 他的小腹,已被划出一尺多长的大口子! 一条“七节钢鞭”啸声尖锐,恶狠狠地扎向南宫或,南宫或的身形如鬼魅般一闪,然后,他的“后羿剑”便已准确无误地骤然在鞭尖上一搭一撩,一股奇异的力道立即使钢鞭失去了它原先所指之向,竟如一条已发了疯的毒蛇一般,疾然反转,尖锐的鞭头,便深深地扎进了他自己的胸膛之中,强大的反控之力,竟使他跌出一丈之远。 他便如此死于自己的鞭下了。 狂吼着,两个身材枯瘦如竹竿之人拼命地冲了上来,一个用流星锤,一个使两把短剑,泼风飘雪般卷了过来,南宫或身形急忙一旋转,随着这种陀螺般的飞速转动,他的四周便如飞旋起了一圈光环! 那两个人便已分成四块! 鲜血如热雨般在半空中飘洒下来,淋了南宫或一头一脸! 一根手臂般粗大的玄铁棍便在此时,挟着“呼呼”之风声,奋力砸向南宫或剑芒乍收的一刹那间所露出的一丝空隙,那儿便是南宫或的胯骨,如果挨上一棍,南宫或立刻就会被击垮! 南宫或背对着那根玄铁棍,他一拧身,连人带剑幻为一道惊天之飞虹,弹掠到五步之外! 玄铁棍便已走了个空! 而南宫或已逼近一个正待向他冲来的黄脸汉子,因为南宫或去势太快,所以在黄脸汉子看来,他似乎是突然从地下冒出来的,不由一怔,然后手中一对铁钩疯狂挥出,企图将南宫或身上的肉勾下来一块。 但他的钩子却招招走空,似乎站在他前面的并不是一个实体,而是一个如空气一般幻虚的人,惊愕之中,他的脸突然扭曲了,然后一头栽倒在地上。 ------------ 第七章 黑白无常 “白无常”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哗啦啦”地抖着手中链子,又向南宫或扑来! 铁链子呼啸如怪蟒,向南宫或拦腰卷来,南宫或不敢硬接,身了陡然拔升一丈,铁链子便从他脚下卷过。 南宫或袭身而进,剑芒如冷电,狠辣异常地削向“白无常”的头颅,心中道:“我倒要看一看你的头会不会也像你的手一样能折动自如!” 让他倒吸一口冷气的是,他的剑风扫过之处,“白无常”那颗头颅突然向后仰了! 头向后仰这个动作谁都可以做到,但没有人会像“白无常”一般,做得这样彻底这样绝! 只见他的头向后仰之后,几乎已与自己的背部成直角,这根本不是正常人所能做到的。 一惊之下,南宫或的剑锋一偏又向“白无常”拦腰撩去! 然后,“白无常”的腰便如生生折了一般,反向倒了下去! 这一次,南宫或已不再奇怪了,这叫见怪不怪,他已断定这“白无常”周身的每一个关节都可以做出异于常人的运动。 他的剑自然又走空了,而此时,“白无常”的铁链子又反卷而回。 南宫或竟不闪不避,反而踏进一步,就在铁链子将要扫及他身子的那一瞬间,他的身子已顺势而出,却又反手一把捞住铁链子! 他便如同被铁链子赶得飞窜而逃一样! 便在铁链子去势卸尽时,他已疾然止步,却将铁链子牢牢抓住,然后身子急旋开来,便见长长的铁链子在他的身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白无常”先是被他这种意外之举弄得一愕,但立刻就醒悟过来,双手握着铁链子用力一抖一拉! 南宫或立即觉得自己胸口一闷,一股热血在体内冲荡,他急忙屏气运劲,护住五脏六腑,身子仍是如陀螺一般把铁链子往自己身上绕! 他的身躯便以这种方式与“白无常”挨近了! 在他的“后羿剑”以惊人的速度划空而出时,“白无常”也同时再次用力将铁链子一抽一抖! 两人同时一声闷哼,双双倒退出去。 南宫或只觉胸口一阵翻腾,一股热流急冲而上,他喉头一甜,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他的身子被铁链子一卷,然后被“白无常”用力一抽一拉,已受了内伤! 再看“白无常”,他的胸口已被南宫或一剑划出一大道口子,鲜血从那伤口处翻涌而出,很快便已将“白无常”一身雪白的长袍染成触目惊心的红色! 而他的脸色,竟然也变得有了一片晕红! 这人着实古怪,受了伤之后,本是苍白可怕的脸上反倒变得有一些血色了。 两人伤得都不轻,但也都不是致命的伤。 南宫或的身上还缠着铁链子,现在,他便一圈一圈将将它慢慢地取下。 他在引诱着“白无常”的进攻! *** 无论是谁,见自己的兵器被别人摆弄着,都会升起一种无名之火,“白无常”应该也不例外。 果然,“白无常”那张呆板得无一丝表情的脸上,终于第一次出现了一种表情,那是一种愤怒的表情! 这正是南宫或所需要的,他所受的是内伤,所以虽然看起来他不会如“白无常”那样全身赤血淋漓,模样可怖,但事实上他所受的伤害决不在“白无常”之下。 因此,他要以逸待劳。 而对于“白无常”这样的人物来说,要激怒他,并不容易,但南宫或却已成功地做到了。 “白无常”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之气,然后,他的身形便如一缕难以捉摸的轻烟般向南宫或这边急袭而上! 他手上已没有了兵器,但他的手伸出来时,南宫或看到他的十只手指上全留着二寸多长的指甲!而且指甲划过之处,隐隐有一股腐尸的味道! 南宫或没想到对方还有这么一双怪异的手,但眼下情形,他已不能再退了,只要他一退,如果不从这根铁链子中闪身而出的话,那么他的身势必会被它所束缚,如果他从这根铁链中解脱出来之后再退开来,那么“白无常”便可以趁机夺回他的铁链子,而兵器一旦重新回到他的手中,那么便是又有一番纠缠了。 形势已逼得他不可能有太多的时间考虑,他身形一晃,便反向后侧纵出,铁链子便如一条长长的尾巴般向后飞甩! “白无常”显然是一心一意要夺回他的兵器,立即狂扑面上,向那根铁链子抓去! ------------ 第八章 剑毁巨灵 “南宫或那小子何在!” 声如巨雷,轰轰滚过,一只蜘蛛受不了这种它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刺激,“啪”的一声,坠了下来。 阿羚忍不住道:“这么荒僻的地方,你来找什么南宫或北官或的,岂不荒唐?” 那人哈哈地狂笑,向前跨了一步,地板于是被踩得“咚”的一声响,他怪笑道:“那为何你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咦,你这小娘们边上竟还有一个男人,哈哈……” 他笑得让南宫或心烦意乱,因为这笑声中别有内涵,于是,他便冷冷地道:“哪儿来的野狗,如此不懂得礼数,在这儿一片乱吠!” 那人一愣,又怪笑道:“好狂的小子!看来你一定便是南宫或了,为何藏头缩尾的躲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南宫或此时功力尚未恢复完全,不愿立即与他动手,便道:“好像我并不认识你!” “认识我的人全都死了!现在你认识了我,也得死!” “为什么?” “灭绝到谱!” “我身上根本没有什么剑谱!” “我们少主说有便有,找不到也要扒了你的皮给他看一看!” “我也没有见过什么少主!” “我不会与你多说什么。”说到这儿,他蒲扇似的大手一伸:“拿来!可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南宫或缓缓地摇了摇头:“别说我没有,就是有,也不会给你这样疯狗一样的人!” “你死定了!” 巨吼声中,他并没有扑向南宫或,反而是向后奔去,巨臂一挥,南宫或这才知道他手中还有一根粗若手臂的铜棍,捏在他的手中便如捏一根灯蕊草一般。 现在,这根“灯蕊草”便以惊人之速向小楼的一根木柱子砸去,带起一种呼啸之声! “碰”的一声巨响,木柱子便“咔嚓”一声断了,立即便有无数的碎瓦断椽如雨点般落了下来。 南宫或没想到这家伙会来这么一手,一惊之下,急忙腾身而起,“后羿剑”在黑暗中穿梭如冷电! 砸向南宫或与阿羚的碎瓦断椽悉数被南宫或挡下! 那个巨人犹不歇手,又是狠狠地向一侧的木墙击出一棍! 那边墙轰然而倒下,幸好是倒向外面,即使是这样,南宫式也己看出这儿不是久留之地,这家伙再狠扫几棍子,那这座木楼只有轰然塌下的份了。 如果没有阿羚,他自可以向这巨人直袭而上,逼得他不得不住手,但现在他必须要考虑到阿羚的安全,如果他向巨人攻击,在还没有触及对方之身时,巨人乘机一棍扫出,无论哪一面墙,或者哪一根柱子倒下来,那时,可能南宫或便要后悔莫及了。 于是,他便反手一抄,一把将阿羚拦腰抱起,长啸一声,身形已如鹰隼般飘飞而起! 在身子将要撞上楼顶的那一瞬间,南宫或的剑已划空而出,一招“天崩地裂”,便见房顶已被削出一个大大的洞! 阿羚便与南宫或一道从那个洞中穿射而出! 就在他们二人飘升于楼顶之时,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整幢木楼便已倒塌了。 南宫或心中不由暗道:“侥幸!” 他的身子与下落的房子一道往下坠! 在他将要着地的那一瞬间,他的双脚又以惊人之速踢向在空中落下的一小截圆木! 圆木在他一踢之下,呼啸而出。 同时,屋子的一切同时着地,又击起了冲天飞尘! 一刹那间,南宫或与阿羚都已被这漫天飞扬的飞尘所遮住了,他们看不见那个古怪的巨人,想必对方也看不见他们吧! 便在此时,阿羚听到一声如野兽般的嗥叫之声,是那个巨人发出来的。 阿羚心中一喜,想对南宫或说什么,但这铺天盖地的灰尘又让她无法开口! 便在此时,一直揽着她腰的手又用力一带,她便被带得斜斜飞出。 —人身在空中,又听到了“乒”的一声巨响,是响在方才他们所站立的地方。 这时,阿羚发现自己与南宫或已不再是处于那一片灰尘之中,而是远离了那团如蘑菇般冉冉而升的灰尘,她赶紧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 向那坍塌的木楼望去,只见有一个人影在里边时隐时现,一阵阵的怒吼之声从那灰尘中传了出来,不时夹杂着干咳之声与铜棍砸在木头上的声音,偶尔还有几根木头被挑得飞起! ------------ 第九章 银面道姑 南宫或平静地道:“我正要这么说!” “黑无常”那双如鬼魅一般的双眼中有精光暴射!他死死地盯着南宫或,良久,方道:“你竟敢戏要老夫!” 他那张本就极为诡异的脸,这下更是可怖了。 南宫或道:“我说了真话,你却还是不信,那么我说什么样的话才能让你相信?” “黑无常”冷声道:“自你在青城夺得墨山水的那一本‘灭绝剑谱’之后,我们的人就一直未让你脱离他们的视线,在这段时间里,我们没有看到你与任何人接触!也就是说,你既没有机会把剑谱转移地方,也不曾被人攻击抢走的可能,而你现在却以谎言骗我!这便是自寻死路! 他的手一紧,刀刃便切入得更深,阿羚的脸色更为痛苦了。 南宫或只觉心在紧缩着,不知不觉,他拳头已握得进出血来! 但他还是以惊人的忍性克制了自己的狂怒,道:“但你忽略了一个问题,那便是我在离开青城之前,身上便没有‘灭绝剑谱’,所以纵然你们的人看守得再紧,也是没有用的。” “黑无常”连声怪笑:“你当我是三岁娃娃?你该不会想说你去青城,只是为了看一看风景吧?当时墨山水以及青城派弟子全被我圣殿弟子所困,正是你这小子乘虚而入的大好机会!” “圣殿?莫非你是‘死殿’中人?” “看来你还是有点见识的,不错,我们便是要以死来平天下的‘死殿’!” “以死平天下?” “在过去的荒涎岁月里,无知的江湖中人企图用所谓的‘江湖侠义’来定武林秩序,以正邪来区分黑白两道,以此达成平衡。而事实上,在许多看似正人君子的假面目后面,藏着的全是肮脏龌龊的东西,大侠即大盗,仁义即虚伪!所以,江湖中各门各派常常为了一个名份或为了一丁点的小事而纷争不息,却又要为此打起冠冕堂皇的旗子!可笑啊可笑!” 看他那模样,似乎真的遇到了很好笑的事。 南宫或道:“排除了偏激的成份,你说的也是有一些道理的,但这与你所说的以死平天下,又有什么关系?” “有!我们赫赫圣殿,现在便要起来拯救已越来越可怕,越来越虚仁假义的江湖,我们要用杀戮来阻止以强凌弱的事情发生,我们要肩负起维护武林秩序的重任,让整个武林在我们的铁与血之下,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那时,江湖就不再如此的险诈,每个人都将是圣殿的良民!” “荒诞之极!在利剑之下,从来都不会有真正的君子,何况,你们又凭什么来断定谁是对的,谁是错的?” “以我们英明如日月的主公之大智!任何虚伪的、不合理的东西,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如此说来,你们便是要以武力让整个武林屈服于你们手下,然后,由一个人来操纵生杀予夺之大权?” “不错!归顺我圣殿,乃人心所向。” 南宫或突然大笑不止,几乎已笑得前伏后仰,“黑无常”看着他,声色不动。 笑罢,南宫或方道:“即使是太阳,也不能保证它能够每天都能普照大地,何况你们的主人只是一个肉体之身?他又以什么东西来保证他不犯错误?如果他是个是非不分,黑白颠倒的家伙,那岂不是要引得天下大乱?所以,你方才所说的,水远都只是南柯一梦而已!江湖浩荡,又岂是几个野心家所能一手遮天的?” “说得好有气魄,但你却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便是你已是栽定了!” “黑无常”得意地冷笑道:“现在我已改变了主意,不但要你把剑扔下,还要你把自己的手臂卸下来一只!” 说罢,他手中的刀一晃,闪出一道冷芒,立即又停于阿羚的脖子上,但阿羚的腰上已被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 鲜血翻涌而出,瞬间便将阿羚的腰际给染成一片殷红之色了。 南宫或喝道:“你……”他的神色已大变! “黑无常”嘶声叫道:“怎么?心疼了?心疼了就好!” 又是一刀,这次却是划在阿羚的胸前! 刀锋划破了阿羚的葱绿色薄绵,划过阿羚粉红色的内衣,立刻有一抹酥胸露了出来。 南宫或暴喝道:“你会后悔的!”他的声音如鬼啸,目欲爆裂! “黑无常”冷声道:“我数三下,你便将自己斩下一臂,我已厌倦了这种慢吞吞的游戏,如果你想要留住自己的手臂,那么就别想留这小丫头的命!” ------------ 第十章 无形之毒 “黑无常”一听自己竟已中了毒,不由大惊失声,他那张本就恐怖的脸如今因为怒意与恨意同时袭来,更是如厉鬼一般了。 银面道姑将阿羚往南宫或怀中一推,低声道:“好生看着她。” 南宫或又惊又喜地看着银面道姑,银面道姑却已偏过身去,对“黑无常”道:“你以为我的东西那么好拿吗?我不妨告诉你,我已把奇毒‘乱丝毒’下在那本剑谱上,你一沾手,便已进入你的体内。三日之后,你必定会全身奇痒无比,血脉贲张,最后全身经络悉数暴裂而死!” “黑无常”的脸更难看了,他伸出手来一看,却又看不出什么异样,便吼道:“老妖女,你以为几句话便能吓倒我?” 银面道姑冷冷地道:“你不相信,那就自管走便是了,我绝对不会拦你,如果你不服,那么在这儿,你也是讨不到好果子吃的,如果你肯把剑谱还给我,我便可以将解药给你!” “黑无常”看了看南宫或,又看了看银面道姑,一言不发,本是黝黑的脸。也变得铁青一片了。 银面道姑不屑地道:“不敢动手,又舍不得剑谱,那么你就走吧,我可以告诉你一个解毒的方法。” 说到这儿,她故意停了一下,方道:“即是自废武功!我的‘乱丝毒’在发作之前,没有任何预兆,发作了之后,便已是必死之人了。” 言罢,她背过身去,不再理会“黑无常”。 能杀了柳如风的人,一定不简单,所以现在她所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这由不得“黑无常”不心惊胆战。 但要把已到手的剑谱交出来,他又实在不甘心,左右为难之际,最后狠狠地一跺脚,长啸如鬼泣般向后飘掠而去,转眼便已消失于庄园之外! 银面道姑叹了一口气。 南宫或虽然惋惜“黑无常”就这样溜走了,但阿羚已救回,这便抵消了这种惋惜之意。 他忙躬身道:“多谢道长相救之恩,敢问道长法号?” 银面道姑回避着南宫或的目光,道:“玉清散人。” 阿羚极乖巧地依偎上来,道:“谢谢玉清师父救了我和我的南宫大哥。” 她的感激之情极为由衷。 银面道姑眼神一变,立即恢复正常,用手抚爱地拍拍阿羚的头,道:“这位如此美丽可爱,二位……二位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 阿羚听了,立即红了脸,无限娇羞地看了南宫或一眼。 南宫或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结结巴巴地道:“其实……她……我们……”他支吾了一阵子,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便搓了搓手,不再说话了。 玉清散人似乎也有些仓促,道:“二位怎么会到这个荒僻的庄园里来的?” 南宫或道:“我被人暗算,中了毒,多亏阿羚遇见了我,将我背负到此地,救醒了我。” 玉清散人“喔”了一声,道:“那倒也巧了。” 阿羚道:“如此一来,你岂不是失了一本剑谱?” 玉清散人轻描淡写地道:“那是假的剑谱。” 南宫或不由惊讶地道:“如此说来,倒像是道长已算准了今日会遇上‘黑无常’一般。” 玉清散人道:“那倒不是,我也是前几日才知道这本剑谱是假的。” 南宫或心中有些惊诧,由玉清散人此言听起来,从前她曾经以为这封谱是真的,那么这本假剑谱的来历一定不寻常,否则不可能瞒过玉清散人的目光,直到前几日才发现。 但他又不能询问,否则就显得不够礼貌了。 阿羚却已插话道:“为什么假剑谱会有什么乱丝毒?” 玉清散人道:“假剑谱上并没有毒,我只是为了吓唬他一下。” 阿羚与南宫或先是一愣,接着便相视一笑。 玉清散人道:“我尚有事在身,先告辞一步了。” 言罢,也未等南宫或开口,便转身向庄园外走去。 南宫或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叫道:“道长慢走一步。” 玉清散人的脚步停住了,不知为何却稍稍停滞了片刻,才回转过身来。平静地道:“有什么吩咐吗?” 南宫或忙道:“怎敢说吩咐二字?我是想向道长打听一个人。” 玉清散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但南宫或没有注意到,他接着道:“也许确切地说应该是两个人,因为她们应该是在一起的,其中有一个是有些神智不知的姑娘,她是我的朋友,另一个……也是我的朋友,不知你是否见过这两个人。” ------------ 第一章 防不胜防 二个时辰之后,离苏州仅剩三十里路了。 如此狂奔七十多里路,又是扛着一个人,南宫或也已渐渐地有点累了,离子时尚有三个时辰,时间是绰绰有余,南宫或便将阿羚放下,稍稍休息片刻。 阿羚被南宫或扛着这么一路颠奔,似乎比南宫或还累,坐在地上,好半天才喘匀气息。 她喘息着道:“你真的相信那个塌鼻子的话吗?” 南宫或道:“无论如何,我得防患于未然,如果南宫世家出了事,而作为少主的我竟不在场,那如何说得过去?此去苏州城也不过是三十来里路,我们定能在子时之前到达苏州,到了苏州,我先将你留在我的朋友那儿,然后再回家中看看,你看如何?” 阿羚知道他是担心同自己一块儿去南宫世家有危险,所以才将自己送到他朋友那儿,虽然她不愿离开南宫或,但如果在危险时刻自己还在南宫或身边,便可能会牵累南宫或,“黑无常”便利用了这一点,差点废了南宫或的一只手臂,幸好冒出来一个玉清散人,才退了“黑无常”。 于是,她便点了点头。 今夜的月亮挺大的,但因为云雾多,所以月光并不亮,朦朦胧胧的。 就在南宫或准备上路之际,他们二人突然听到西边的一条岔道上有急促的马蹄声! 是谁,如此黑夜还在急促地赶路? 蹄声如风,疾卷过来,把宁静的黑夜踏得乱作一团。 蹄声在三四十丈时,南宫或听到一声大喝:“小子,再跑二里,你定将会毒发身亡!” 没有人回答他。 南宫或心中暗道:“看来又是江湖仇杀。” 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只要你交出东西来,我们就放过你!” “你”字落时,已有一匹白色的骏马从南宫或与阿羚身边掠过,带起了一阵风。 马上伏着一个身着黄色罩衫的人,因为是伏在马背上,所以看不清面孔。 阿羚心道:“他一定是受了伤,才这样伏在马上吧。” 少顷,更乱的马蹄声逼近,六匹劲马排成一列,如利箭般向这边射来! 这些人与前面的黄衫客相距不过二十丈。 南宫或突然听到了利刃划空之声! 当然,这声音并不是朝他来的,而是向黄衫客飞射而去,南宫或看到空中拉出了一道银色的光链! 二十几丈的距离,竟能射出如此疾猛的暗器,着实不简单! 黄衫客似乎也有些察觉了,迎着利刃划空之声反手一挥,他使的是一把单刀,刀的去势倒拿捏得准,恰恰迎向那缕银芒! “当”的一声响,同时,便已听到追击之人的纵声大笑,笑声就在南宫或的身侧。 然后,又是一声长长的马嘶,黄衫客身下之马已如人一般地立了起来,又轰然倒地! 在马倒下之前,黄衫客已跃离马背,飘身落下。 落下之时,他一个踉跄,显然是伤得不轻! 后面的六个骑士飞射而上,转瞬间黄衫客已被团团围住! 南宫或不知他们都是什么来头,更不知他们为什么事追杀黄衫客,所以也不便如何。他悄悄地把“后羿剑”向后放了一些,低声对阿羚道:“江湖中人最忌惮别人介入他们的门户之争的,你要故作未听见他们所说的话,未看见他们所做的事。” 阿羚以更小的声音道:“恐怕不是门户之争吧?他们不是要前面的人交出一件东西来吗?” 南宫或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六位骑士已跃离马鞍,六匹马显然是训练有素立即跑开,在不远处圈作一圈。 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连我的‘子母梭’你也敢以刀硬磕?”言语甚是得意,说罢便是一阵狂笑。 南宫或这才明白为什么黄衫客一刀磕向那银芒明明已经磕中了,为何跨下之马还会倒地不起,原来是暗器有些古怪,既然称之为“子母梭”,想必是用力磕击此暗器之后,便会启动其中的机关,从暗器母体上再分射出细小暗器,不知情之人自是难免为之所伤。 而且,看样子“子母梭”上还浸有剧毒,否则那匹马不会那么快便倒地身亡了。 众骑士围着黄衫客,却并不急着动手,大概他们认为黄衫客已是瓮中之鳖了。 一个蒙面人沉声道:“你挺不过二刻钟了,快将东西交出来保一条小命!” ------------ 第二章 百思不解 冷叱声中,南宫或已倏然往后倒翻! 刹那之间,他的身子竟已横在空中,似已被定在那儿一般,神奇地略作停滞,待三点寒星自他身下半尺之远处“嗖”地越过之后!他的身躯才如棉絮般地飘落! 蒙面人丝毫不气馁,攻势更急,链子枪以凌异之路线狂抡点扎着! 令人惊异的是那支链子枪每次击出之后,回抽之力强劲绝伦,宛如长鞭回抽一般,发出如厉鬼泣啸般的呼啸声,变幻莫测,令人防不胜防! 南宫或疾速地射闪腾扫着。 他不能一剑便了断了对手,因为那样一来,他就可能无法解开解百木身上的毒了。 同时,他又必须保证一招伤了蒙面人之后,可以拦阻蒙面人可能会采用的自杀措施!这同样是为了解百木! 也许是因为毒药已开始漫延开来,解百木已痛弯下腰来,用手捧着自己的腹部! 南宫或不由有些心焦,他不知道解百木能挺多久。 现在,他已陷于一种矛盾之中了,似乎应该速战速决,以解救解百木,可又不能猛冲猛打,把蒙面人的性命给要了,那样对解百木不利。 所以,南宫或面临的压力很大,这是一场他必须要胜,却必须要胜得有些学问的拼杀! 如此一来,攻击的蒙面人便占了一些便宜,而且他好像也明由南宫或的心理,攻击时竟有些肆无忌惮的味道,那无形却又完全违背力道运行规律的连串打击,宛如狂风骤雨! 南宫或的身形在翻腾中,蓦一挺腰,“后羿剑”青华飞现,半旋之间已飞射向蒙面人的咽喉! 当然,他并不想一剑便了断对方的性命,但他相信如此之招式必定会逼得对方去防守,哪怕蒙面人再如何有恃无恐,在这样的情形下,生命的潜能仍是会使他作出一种本能的反应。 果然,蒙面人已暴退一步,身子也疾然倒仰,链子枪顺势在胸前横封! 在链子枪将与南宫或的“后羿剑”接触的那一刹那间,“后奔到”已放弃了蒙面人的咽喉,却是顺势下撩,神鬼莫测地闪至蒙面人的右下部,一弦青泛泛的剑刃闪过之后,蒙面人立刻闷哼一声! 鲜血“哗”的一下子便从他的右臂处向天上喷射,同时飞扬起来的还有他的右臂以及右臂上所握着的链子枪! 南宫或并未停手,他的“后羿剑”继续电闪而出,每一剑下去,都有一股血箭抛散而出! 每一剑给蒙面人所带来的痛都是刻骨铭心的,但每一处都不是致命的! 瞬眼间已整整二十四剑! 蒙面人已成了一个血人!他的整个身躯都已赤血淋漓,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浸得透湿! 南宫或这才住手,他相信这样一来,大概已把蒙面人的气焰给压下去了,于是,他轻柔地道:“现在,你该愿意把解药交出了吧?” 蒙面人的身子因为巨痛,已在不由自主地抽搐,大口大口地吸着冷气,听了南宫或的话之后,他强忍着疼痛,艰难地举起手来,指着使斧之人的尸体,断断续续地道:“他……他……有……” 南宫或笑了,在使斧之人的身上一阵摸索,竟一无所获! 无名之火腾然升起,他沉着脸走到蒙面人身边,一言不发,又是抖出一片光芒! 血肉飞扬之处,但见蒙面人身上的好几处肌肉已不见了,只留下一片赤红色! 蒙面人的身子已开始发抖,但他仍然是挺立着鲜血顺着他的身子慢慢地流下,流到干涸的土地上,便不见了。 他究竟有多少鲜血好流? 南宫或沉声道:“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我要解药!”最后四个字,南宫或是以切齿之声说的。 蒙面人艰难地道:“掘坟……掘坟……客……” 南宫或便又将“掘坟客”的身子搜了一个遍,仍是一无所获! 南宫或的脸一下子便铁青了,他迅速地将另外三个人的身子也找了个遍,结果仍是如此! 这一次,南宫或什么也没有说,甚至连身子没有转过来,便已挥剑出手了。 一只耳朵飞起,一只左臂飞起!然后,长剑将蒙面人的半张脸拉出一道长长的口子,血肉翻卷,长剑却丝毫未停,已以极快的速度,在蒙面人的腿上、下腹、胸前进出了十几次! 南宫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已感到他的剑每进入一次对方的躯体,便会感觉到自己的体内功力增加了一些,浑身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泰! ------------ 第三章 极怒攻心 他的视线己模糊,连思维似乎也已离他而去了,只知紧紧地握着阿羚的手。 阿羚的眼神已开始幻散了,她看着天上淡淡的月光和星星,以微弱的声音道:“南宫大哥……你能……能亲亲……我吗。” 南宫或俯下身去,轻轻地吻了阿羚已失去血色的双唇。 阿羚的脸上突然浮现了一种极为美丽的红晕,这种美丽,便永远地烙印在南宫或的记忆中了。 阿羚的声音很轻很轻。 但南宫或却听清了,她最后的一句话是:“别为我伤心,我,很幸福……” 她那双美丽的眸子慢慢地合上了,她的手也越来越冰凉,如一捧渐渐消融的雪。 捧在手中的冰雪,无论你如何地企求,如何地挽留,它都会不可避免地消融而去,最后,只在你手心,在你心中留下一片冰凉! 那个如羚羊一般可爱的女孩,便如此离去了吗? 她曾是一个多么热爱生活的人啊。 她那清脆的笑声似乎还在耳边,而她的人却已成隔世之人了! 南宫或的心已被巨大的悲痛所占据了,在悲痛之中,又有深深的自责。 他恨自己为什么轻易地就上了别人的当。 阿羚说从此就跟着他,他也说从此再也不会有人能欺负她了,而现在呢? “我竟不能保护如此信任自己的人!而她的死又是为了我!我是谁?有什么权利让别人为自己做出这种牺牲?” 巨大的伤痛,几乎已压垮了他的灵魂! 当他从悲痛中稍稍清醒过来时,他便立刻想到了杀死阿羚的凶手! 于是,他的脸一下子就扭曲了,扭曲得如同一个恶鬼! 他一步一步走近蜡缩于地的假“解百木”! 那人已被南宫或可怕的面目吓住了,但他又起不了身,就那么努力地翻滚着。 南宫或的脚狠狠地踩了下去! 一阵“咯巴”声响,那人的脚骨立刻被生生踩断! 豆大的汗立刻从那人的头上冒出来,他的那张脸已因为巨大的痛苦而扭作一团了。 南宫或拾起一块尖锐的石子,在他那断臂的创口处来回摩动着,嘶声道:“你是什么人?” 没有回答。 “咔”的一声响,南宫或已一掌击断他的一根肋骨! “为什么要杀我?” “为……为了拦阻……拦阻你去……去苏州……” “谁派你来的?” 又是一片沉默! 紧接着又是“咔咔”的两声闷响,又有两根肋骨断在南宫或的手中! “金面人要向南宫世家出手的事,是不是真的?” 这次他回答得很快:“是!” “为了那本剑谱?”南宫或一边问着,一边将粗糙的石子在对万的伤口上搓动着。 对方回答得很快:“对!”只要他回答一句,南宫或的动作便会稍稍停一下,而对他来说,这一短短的时间实在太美好了。 “你杀了那位姑娘,你便该死,对不对?”南宫或的声音越来越冷。 对方惊恐地摇了摇头,事实上,对他这样一个人来说,能不死已是奇迹了,他的身上已没有几个零件是完整的了,也不知他为什么在如此惨不忍睹之状况下,还想活下去。 又有几声暴响,这一次,他所有的肋骨都断了。 他终于疼晕过去。 很快,他又醒了讨来,这一次,又是疼醒过来的,此时,南宫或的整把“后羿剑”已没入他的腿中,然后慢慢地在里边搅动,剑刃把腿骨刮得“咯咯”直响。 南宫或冷冷地道:“你是不是该死?” 终于,这人再也挺不住了,艰难地点了点头! 南名或仰天大笑,笑声加鬼泣。 他暴喝一声:“死!” “后羿剑”闪射出万道光芒,密密绵绵地罩向躺在地上的人! 剑光乍收! 地上躺出的人已不成人地了,不但整张脸已被利剑划得碎作一团,连整个身躯也已是支离破碎,几根已断了的肋骨从碎了的肌肤中挑了出来,在月光下泛着白森森的光。 他终于死了,这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南宫或用“掘垃客”的方便铲,为阿羚在向阳的地方掘了一个基坑,然后,缓缓地抱起已香消玉殒的阿羚,轻轻地放入墓坑之中,再盖上土,形成一个土丘。 ------------ 第四章 孟焦双剑 南宫或的脑子在飞速地运转着,他感到一直困扰着他的几个问题都有豁然开朗的可能了。 柳如风并没有死,这不是因为“银面人”的失手,而是这一切本来就是柳如风自己安排的,甚至于连“银面人”都不知情。 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他可以事先找一个替死鬼,然后让“银面人”去杀。 “金面人”在他的属下面前现身时,一定不以真面目出现,所以“银面人”对他下达这样的命令并不会奇怪。 如此一来,天下人全都相信柳如风……也就是解千草已死了,包括他的属下。 如此一来,他便可瞒天过海,不但让武林中人不会怀疑“金面人”便是柳如风,也不会让他们的属下知道控制他们的人是谁。 南宫或已知道“无面人”、“铜面人”等人都是被“菟丝魂”这样的药物所控制着,所以“残红裴莺”才会说她背叛了组织之后,便是必死无疑。 瞒住属下,对柳如风来说,也是一件大好事。 而另外一个更大的收获便是如此一来,就可以避免与墨山水等人发生冲突。 为了争夺“灭绝剑谱”,众人已争得不亦乐乎,而柳如风将自己“杀”了,这样就可以避免可能会遭受的围攻,从而保存了实力。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是不会让别人感到危险的,这恰恰使柳如风可以混水摸鱼! 这是一个多么奸诈的计划!如果南宫或的推理成立的话,那么可想而知,柳如风是一个极为可怕的人物! 但这一切还只是停留在推理阶段而己,要证实这一点,惟一的方法便是找到活着的柳如风,即去找到活着的解千草! 正在此时,他听到了南宫世家的大院有了嘈杂之声! 什么人? 但无论是什么人,南宫或也不会怕了,一个已经让仇恨占据了整个心灵的人,是不会害怕的。 他一步跨出“一心斋”,静静地立着。 等待他的,也许将是一场生死搏杀! 突然响起了一声惊叫声。 南宫或本是绷得紧紧的神经便松弛下来,因为他已听出这个声音是他三叔南宫锏的声音。 很快,便有三十几个人向这边走了过去。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南宫锏。 他的身后有“十二铁卫”中的七卫,分别是钟离风;“铁手”车无前;“孟焦双剑”闻一电、闻一雷兄弟;“信阳公子”帅非野;“冷行者”巩固城;“乱剑客”米高见。 还有“三十六士”中的九个人,以及十三个普通的南宫世家之人,论起来,他们都是南宫族人,只是在遥远的过去,他们便已是分支了。 南宫锏一脸的惊惶,本已是枯瘦的脸上,更显得极为苍白无血色,他一味低着头,走到南宫或身边才猛然抬头,惊讶地“啊”了一声。 大概是他没有想到会在这儿见到南宫或,所以有些惊讶。 南宫或叫了一声:“三叔。” 南宫锏与南宫伐并不是亲兄弟,只有向上推二辈,南宫锏的爷爷与南宫伐的爷爷才是亲兄弟。 在南宫或的印象中,南宫锏在南宫世家一向不苟言笑,与南宫伐的爽朗恰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南宫锏与南宫伐的关系还是比较融洽的,从来没有争吵过,南宫锏对南宫世家的重大决策从不插手,一心只做他的份内之事。 所以,虽然他与南宫伐是兄弟辈的人,但外人提起南宫世家,想到的只有南宫伐,即使想起了南宫或,也不会想到南宫锏的。 南宫锏“嗯”了一声,道:“你爹在房中吗?” 南宫或没有说话,但他的神色已把一切都说了。 南宫锏的神色大变,立即从南宫或的身侧走进“一心斋”,一见南宫伐的尸体,他不由大声悲呼:“大哥!” 门外的人立即明白里边发生什么事了,“信阳公子”帅非野道:“少主,老爷子他……” 南宫或默默地点了点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悲怆之色! 所有的人脸上立即有了悲愤之色,虽然他们这一路进院时所见的尸体便已觉得事情有些不妙,但他们的心中仍怀有侥幸的想法,希望南宫伐并未出事。 他们对南宫世家一向忠贞不二!每一个都是愿提着脑袋为南宫世家卖命的人。 “一心斋”中响起了南宫锏悲愤的呼声:“王八羔子!是死殿中人干的!” ------------ 第五章 第一世家 一个武林第一世家的当家人,怎可一味地沉浸于悲痛中? 南宫或静坐着,思路却已开始翩飞,他将自皇甫小雀进入南宫世家之后发生的事从头到尾都想了一遍,联想、推断、预测、考证,他的思维在高速地转着。 中途,他的思路被断了一次,那是有人向他禀报已有十七个人回来了。 他随口吩咐了几句,又沉浸于盘综错节的思索中。 疑团一个个地被解,而新的疑团又一个个地出现,南宫或的眉头也随之一会儿紧锁,一会儿舒展。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立即起身去停放众死难者尸体的屋子里,仔细地查看了伤口。 大多数人伤口处的血并不多,而且凝固血迹的颜色格外地黑,甚至有二个人身上根本没有伤口! 有谁能将二百多号人同时毒倒? 这二百多号人,可不是一般的人,他们当中许多人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江湖,能将这么多人同时瞒住,又同时使他们一齐毒发的人,手法几乎已如鬼神一般了。 除非,众人极信得过他!所以,才没有防备到他会下手! 南宫或想到这一点,心中不由一痛,对他来说,他并不希望在自己的内部隐藏着一个奸细,因为现在剩下来的每一个人从表面上看,都是那么的忠心耿耿,如果南宫或发觉了其中真的有人是奸细,那么他会感到深深的失望。 但这样的解释似乎又是最合理的解释! 南宫或又在“一心斋”坐了下来。 他又开始新的推理判断。 东方渐渐现出鱼肚白,然后有了一抹红霞,不久,天已大亮。 又是一个晴朗的日子! 可又有谁知道,就在昨夜,南宫世家已遭如此的惨变呢? 无论这世界的某一处发生了什么,整个世界的阴晴圆缺都不会因此而改变! 当南宫世家正常沉浸于伤悲中时,说不定其他人正在欣慰地叫:“又是一个好天气!” 莫非,这便是人的脆弱,生命的脆弱? 天大亮时,南宫或已对他所要采取的措施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了。 他打了一个哈欠,才发现己有一抹阳光透窗射了进来,那么的灿烂。 不知为何,看着这缕绚丽的阳光,他竟不由自主的鼻子一酸。 这时,又响起了马蹄声,是在一里之外。 很快,马蹄声如一阵风般向这边卷来,卷至南宫世家院外时,戛然而止。 南宫或从外面的招呼声中听出又是从各处赶回来的人。 当南宫或走出“一心斋”时,他才知道南宫世家所有活着的人已到齐了,包括南宫或与南宫锏一起,共有六十九人。 其中,还有一个是南宫锏的儿子南宫奇。 南宫奇比南宫或小二岁,他与南宫或的关系一向很好,南宫或也把他当作亲弟弟看待。 南宫奇身子长得有些单薄,显得有些文弱,如果他腰上不是挂着一把剑的话,别人一定会以为他是一介书生。 南宫或送皇甫姑娘走了之后,到了近除夕之夜还未回来,最急的便是南宫奇,他是第一个主动向南宫伐请命,要去找南宫或的人。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他跑的最远,也不知他是从什么地方打探的消息,竟也查到了南宫或去了四川青城,等他赶到青城时,青城派已全部覆灭,他在青城找了一天,未找到南宫或,便又折了回来,在半途中收到“飞烟令”,知道极可能是老家出事了,于是急忙赶了回来,因为跑得远,所以回来得也慢。 南宫或道:“现在,我就去找‘和记货栈’的孙苦白,诸位先在家中,要小心从事,粮库中尚有存粮,就先用着,并且不得轻易走出院门,也不许任何人进来!” 每一个人都知道现在去“和记货栈”是极为危险的,所以立即有人要求与南宫或同去,但南宫或拒绝了。 他转身对南宫锏道:“如果我有什么不测,便要麻烦三叔照顾这份家业了。” 南宫锏忙道:“或儿怎可出如此之言?所谓吉人自有天相,三叔相信你会平安归来的。” 南宫或平淡地道:“但愿吧!” 说罢,他径直向外面走去。 众人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直至看不见。 *** “和记货栈”并不好找,因为南宫或对苏州虽然颇为熟悉,但他所熟悉的地方,与货栈这样的地方是毫无关联的。 ------------ 第六章 反间之计 这时,南宫或的身后传来一声冷笑:“孙苦白,你以为你骗得了我们吗?告诉你,你所做的一切事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你分明已把不该说的话也说了。” 孙苦白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抖索着道:“没……没……没有……” 南宫或平淡地道:“你们死殿不就指望把我引诱去然后一网打尽吗?他把你们的老巢告诉我,这有什么不好?”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那张画有线路的纸来,将它展开。 “山羊胡子”的脸上有了极为气愤之色,他暴喝道:“孙苦白!你这个软骨头!你知道背叛死殿的下场是什么吗?” 孙苦由以微弱的声音道:“我没有……没有背叛……” 另一个人已沉声道:“无须再与他多说什么了,先把他与这小子一道打发了。” 话音未落,南宫或已感到身后有利刃划空之声。速度奇快! 南宫或一声冷哼,没有转身,却已反手一剑! “当”的一声巨响!身后的兵器已被南宫或顺势带偏!然后,“后羿剑”如灵蛇乍吐,不用回身,南宫或便已将剑插入了对方的咽喉之中! 那人的惨叫之声便被阻在喉底,只发出了低闷的一声,便“扑通”地栽倒于地了。 “山羊胡子”与他的同伴的神色都变了样。 南宫或沉声道:“你们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还是赶紧溜走保命吧!” “山羊胡子”倏地厉喝一声,率先向南宫或扑来,手中弯刀飞卷如风,将空气割得成了一片凌乱! 刀法也算是出类拔萃之辈了。 可惜他的对手是南宫或,是已习成“天剑”的南宫或! 剑气挥荡如虹,空气被剑锋扫得“噼啪”作响! 一道血光抛洒而起,挥至小巷两侧的围墙上面,成了一幅赤红色的图案! “山羊胡子”倒下了,他的胸口已被捅出十三处剑孔! 剩下的惟一一人的脚开始打颤,这一次他是真正的害怕了。 南宫或冷笑道:“你跑吧,我不会为难你。” 按理,他应该撒腿便跑才对。 但是,他没有跑,反而向南宫或冲杀过来。 这,很不正常,蚁蝼尚且偷生,何况是人?南宫或说要放走他,他为什么还不走?即使南宫或是骗他的,他也应该一试。 至少,那比直接向南宫或出手要好一些。 除非他知道如果现在调头便跑,也是必死无疑! 也就是说,他来此处,本就是别人将他安排来送死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使他的计划更完美,更难以识破! 南宫或心中奇怪的是“金面人”怎么能找到这样的明知自己一定要死却还要来找南宫或的人。 南宫或叹了一口气。“后羿剑”似乎有些轻描淡写地递出。 气势颇为凌厉磅礴的刀芒,在南宫或这看似不经意挥出的一剑之下,竟被洞穿,然后到尖便已抵在他的咽喉上! 剑带给他以冰凉的感觉!这使得他的勇气也开始幻散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作了最好一次挣扎。 但他的刀刚刚一动,“后羿剑”便已划断了他的喉管! 在他倒下之时,南宫或似乎看到远处有人影一闪而没,南宫或不由暗暗好笑。 他蹲下身来,附在那人的耳边,轻轻地道:“你死得并不值,因为我知道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制造假相,你们根本不是死殿中人。” 他说得极轻极轻。 那人的脸上闪过一种悔恨的神色,但他已无法再表达什么了,只来得及从喉底发出“咕”的一声,就此送命! 南宫或从他的神色中已看出自己所说的并没错! 南宫或又一把提起孙苦白,孙苦白现在已是哆嗦如秋天的枯叶了。 南宫或没有杀他,是因为他还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当南宫或提着孙苦白回到南宫世家,一跨进门,他便看到有几十双眼睛在望着门外,见到南宫或,所有的目光都闪过一种欣喜之色。 南宫或不由心中一热,他把孙苦白往地上一扔,道:“今夜子时,便去荡平死殿,为老爷子,为死难的兄弟报仇!” *** 听南宫或说要在今日子时荡平死殿,众人不由立觉热血沸腾! 南宫锏关切地道:“或儿,‘死殿’的所在你已弄清楚了吗?” ------------ 第七章 智诱逆贼 南宫锏似乎暗暗松了一口气。 南宫或道:“在今夜子时之前,应该没什么事了,我有些困了,倒需要休息一阵子。” 南宫锏站起身来道:“好好休息吧,养精蓄锐,多杀几个狗贼!” 南宫或笑了笑。 南宫锏出去了,南宫或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接下来的时间,一切都很平静。 南宫或坐在“一心斋”中,打了一个盹。 突然,他被一阵叫唤声惊醒。 是车无前的声音,他叫道:“少主,少主,出事了。” 南宫或道:“门开着!” 车无前立刻拟进来,不安地道:“属下失职,孙苦白竟被人杀了。” 南宫或淡淡地道:“是吗?” 车无前为南宫或这种平静而吃惊,似乎他早已料到会如此似的。 车无前道:“属下该死,属下认为在我们南宫世家内藏着一个人,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所以就疏忽了,当属下听到惨叫声赶过去时,孙苦白已死了。” 南宫或道:“现在的南宫世家可不是以前的南宫世家了。” 车无前一听此言,不安地看了南宫或一眼,见他并无怒意,才稍稍心定。 南宫或道:“是你第一个赶到吗?” 车无前点了点头。 “第二个呢?” “是二当家的。” 南宫世家二当家的便是南宫锏。 南宫或“喔”了一声,又沉默了。 少顷,他方开口道:“传我之令,所有弟兄在刑堂会集。” 车无前吃了一惊,却仍立即应道:“是!” 正要出去,南宫或却已叫住他:“把孙苦白的尸体带上!” 车无前这才离去。 南宫或整了整衣衫,向南宫世家的刑堂走去。 在南宫世家的右侧方,两排挺拔的黑松拱护之间,有一座格局恢宏而略显阴幽的屋宇,它乃一座由巨大的青石砌造的屋宇,广阔深沉,门庭肃穆,静静的红砖道在两排黑郁郁的松荫之中伸展到九级青石阶前。 当南宫或走至刑堂时,栗木镶嵌的铜角门已大开,里边已亮起数盏灯! 门楣上的一方横匾上,罡黑底字,有如斗大,为大篆体:“公正严明!” 南宫或是第一次以当家的身份进入刑堂,他默默地问自己道:“我能不能像我的祖辈那样,做到真正的公正严明?” 当他走入刑堂时,所有的人都已到齐,井然有序地站在两侧。 南宫或心中升腾起一种神圣之感,他第一次感到南宫世家当家人的分量与重任! 以后的日子,是任重道远了。 刑堂,一向是用来审查内部事务的,在如今强敌当前之际,却来处理内部事物,要么是南宫或处事不妥,要么是事情非同小可。 刑堂很静,静得一声干咳,也有了回声。 南宫或从两排人中间,走至北边的那张宽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双目威严地扫视一番,沉声道:“今日我将诸位召集于此,是要为南宫世家除去内奸!” 此言一出,众人大哗! 因为在此之前,是毫无征兆! 南宫或威严地干咳一声,刑堂立即一片肃静。 南宫或低而不失威严的声音在刑堂中回荡:“我南宫世家乃武林第一世家,源远流长,根深叶茂,数百年来,常盛不衰皆在于心齐!唯有心齐,才能众志城城! “而今,风云突变,祸起萧墙,在我南宫世家竟有了内奸!也正因为如此,我二百多弟兄,才会悉数遇难!否则,以他们的身手,江湖中有几个门派能与之抗衡?” 众人早已对南宫世家二百多人之死感到奇怪,也已察觉大多数人是中毒而死,但却没有想到出了内奸这一层上,因为南宫世家一向是以精诚团结见称。 现在,会不会是南宫或太过敏感,在扑风捉影? 南宫或道:“今日在我们南宫世家被杀的,乃是‘金面人’的属下!” 众人又是大吃一惊,因为他们一直以为孙苦白是死殿的人。 南宫或道:“这一点,我与二当家的都知道,二当家的,对不对?” 现在是在刑堂,所以南宫或对南宫锏是以职务相称。 南宫锏站了出来,道:“不错,正是如此。”当下,他便把经过大致地讲了一遍。 ------------ 第八章 欺世盗名 返回时,他们的行踪更为诡秘! 留下来的只有南宫或、车无前、帅非野、巩固城、钟离风五人。 他们五人也是一身玄黑之夜行服,待其他人都开始折回后,他们便向北追去! 五个人的武功显然比两个蒙面人高明多了,很快,他们便又盯牢了两个蒙面人。 他们的身形在黑夜中飘忽闪掠,便如一阵清风一般,两个蒙面人根本未察觉。 蒙面人跑出好长一段路程后,才开始拐弯。 也不知拐了几个弯,他们才在一个山脚下的小屋前停了下来。 他们向身后警惕地扫视了一遍,什么也没有! “笃,笃笃,笃”敲门声有点古怪。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瘦瘦的中年人迎了出来。 两个蒙面人低声说了些什么,便与便面汉子一道进屋了。 门重重地关上了,灯光也被关在屋子里了。 过了片刻,突然响起了“扑愣愣”的声音,只见一道白影从小屋中盘旋而上,然后消失于夜空之中。 接着,小屋的门再次打开了,两个蒙面人钻了出来。 门又关上了,蒙面人便沿原路返回。 大概是因为感到任务已完成,他们二人的心情极好,脚步也不再那么匆匆忙忙了。 前边的那人特爱说,每说一句,都要加问一句:“你说对不对?” 后面那人脾性极好,他全说:“对。”两人倒真是一对好搭档。 当他们开始拐过一个山口时,前边的人又问道:“你说对不对?” “不对!” 前边的人吃了一惊,奇怪地道:“不对?” 当他发觉这声音真的不对时,立刻转身,却发觉已有一把冰凉的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南宫或沉声道:“只问你两个问题,一,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犹豫了一下,南宫或的剑便已深入他的肌肤了。 他急忙道:“小……小的叫麻强。” “第二个问题,你同伴的名字?” “他……他叫童江。” 话音刚落,他便向后倒去了,喉间有一个血洞在潺潺冒血。 车无前、钟离风一人提着一具尸体,跟在南宫或身后,向小屋走去。 南宫或轻轻地叩击着小屋的木门。 “笃,笃笃,笃。” 里边响起一个声音:“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南宫或嘶哑着嗓子,似乎正忍着极大痛苦地道:“童江他……他……” 里边的人急切地道:“麻强,出什么事了?” 门“哗”地一声被拉开了。 瘦汉子还未适应外边的黑暗,便觉胸间一麻,已被制住了。 现在,木屋子的门又关上了,不过这里边便显得有点挤了,因为现在有五个人,两具尸体! 南宫或冷冷地注视着瘦汉子,沉声道:“老老实实地说实话,否则,你死得比他们可要惨得多!” 瘦汉子煞白着脸,一言不发。 南宫或平静地道:“你的信鸽所捎的信,是什么内容?” 瘦汉子的嘴抿得紧紧的。 南宫或淡淡地道:“打!” “铁手”车无前立即一掌过去,扇在瘦汉子脸上,接着直戳而下,竟没入那人的肩膀一寸深! 铁手!不愧为铁手! 那人的脸立刻歪了,吐出了五颗牙齿。 南宫或冷冷地道:“其实,你不说,我也已知道,你在信中说南宫世家的人已开始向死殿进袭,对不对?” 瘦汉子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告诉南宫或,他的推测是正确的。 于是,南宫或接着道:“所以说,你这顿打是白挨了,你不说,我们也知道,倒不如说了。” 顿了一顿,南宫或又道:“你的主子是谁?” 瘦汉子倒是硬朗得很,又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南宫或竖起三根手指! “嘭”的一声,然后便是“咔嚓”之声响起,瘦汉子已有三根肋骨断了。 剧痛使得他的全身开始抑止不住地颤抖! 南宫或摇头道:“何苦呢?不就是‘金面人’柳如风吗?有什么舍不得说的?你又白白挨了几下。注意了,我的人是下手越来越重的!” 瘦汉子的口角处已有了血沫,他的一张脸更是扭曲得可怕! ------------ 第九章 剑道之巅 千百条溜泻闪织的剑影在漫天的弧圆中穿出! 这是天之剑!这是王之剑! 柳如风似乎又看到了当年威震江湖的“天剑”长孙无影! 他的喝声,有点异常了,尖啸如泣,剑芒一凝之后,突然暴涨,而他的整个身躯,竟已被这一团剑芒卷裹进去! 剑气迷蒙、闪烁、鼓荡,但终极目标只有一个! 南宫或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柳如风是他所遇到的对手中,武功最高的一个了。 他一挫钢牙,剑身一挑疾而抡起,以匪夷所思的角度,闪出飘飞似云花的银色光网! 光网之中,闪动着流颤跳跃的刃影,呼啸着向柳如风的剑迎击! 两团剑影突合又分,奇快无比! 一大蓬热呼呼的鲜血,便渗糅在紧急得成为一串暴响的金铁交鸣声中,如骤雨似的抛洒溅飞! 弹飞半空的两条人影,分成两个不同的位置坠落! 他们的身上,都已是赤血淋漓! 伤者,是南宫或?是柳如风? 或者,他们两人都已受了伤? 南宫或的手已捂在了自己的小腹上,那儿有鲜血在流! 众人一惊,却听得“哇”的一声,柳如风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的左肋已拉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两人都默默地立着。 此时,柳如风的属下已全被扫清! 南宫或的剑扫过柳如风的身体时,他又一次感到自己体力的功力在增加,而且,这种感觉,比以前更加强烈! 他暗道:“莫非,真的是我的‘后羿剑’在起作用?这次感觉强烈,便是因为柳如风的武功高的缘故。” 两上人都在流血。 这对柳如风很不利,因为他只有一个人了,拖延的时间越长,他便越没有机会脱身,到后来,即使他能胜了南宫或,而其他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将他拦下。 所以,他主动出击了。 出招时,他感觉到自己的功力似乎弱了不少。 但招已出,便没有机会收回了,因为他面对的是南宫或,如果他冒然收回,只能是死! 南宫或暴喝一声,“后羿剑”翻飞如电,剑刃抖出千条光,万点星,伸缩吞吐,冷电精芒四射进舞。 “咝咝”的剑气弥空成形! 这是“天剑”中至精至纯的一招“天荒地老!” 柳如风只觉周围压力暴增!甚至有一些窒息之感,他已感到剑气冷风着体如削了! 在这一刹那间,他才真正地震栗了! 但他不会甘心受死! 身形闪动之处,顿时现出一排排的剑影,像是叠积的云层,又如飘飞的瑞雪! 呼啸,鼓荡! 刺耳的“叮当哗啷”之声密密绵绵!两团冷光已绞作一团! 众人已看不清过程了,他们只能看到结果——柳如风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飘飞而出! 落地之时,他已是命归九泉! 南宫或卓然而立! 生死胜负已判,南宫世家群豪欢呼雀跃! 南宫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胜利,总是令人愉快的,无论胜利到来之前,是多么的艰辛。 *** 南宫或俯身在柳如风身上搜索了一遍,没有找到“灭绝剑谱”。 群豪自然不知他在找什么,他也不想解释。 无论如何,“灭绝剑谱”这样的不吉祥之物,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柳如风手中的“灭绝到谱”应该是最多的,因为“无面人”出手时,便已频频得手。 只要毁去柳如风所抢得的所有“灭绝剑谱”,那么这本到谱便再也不可能为害江湖了。 当下,他便决定要去将它们找出来。 于是,他将一些事情交代下去。 车无前骑着马出去兜了一个大圈子又回来了,现在他见南宫或如此将事交代下去,便问道:“少主,是否你要去死殿?” 南宫或摇头道:“暂时我还不打算动死殿,毕竟我们南宫世家已不可与以前同日而言了,何况,如果是对付死殿,我怎么会让你们闲着?” 众人不由笑了。 这是南宫世家自遭遇惨变之后的第一欢笑声! 南宫或道:“这次,我要去办的是私事,办完事后,我就会回来,我不在时,一切事由米二哥主持打理。” ------------ 第十章 邪不胜正 此时,只听得数声惨叫声响起!不用说,一定是死殿中人被那诡秘异常的暗器所伤了。 一个人影如惊鸿般从一侧飘身掠进! 有人立即扑上去拦截,却又立即倒飞而回,因为此时他的胸前已有一个大大的血窟窿! 南宫或已无暇去顾及那人是谁了,不过他知道一定不是他们南宫世家的人,因为他的属下兄弟还没有人有这么好的身手。 长啸如泣,“日月判官”的身躯已凌空而起,就像不可思议的魔术一般,他悬空的身躯猝然闪动,刀刃闪耀的银光突然暴涨! 只见一条流涌般的晶莹光柱绕回绝舞,带着“咝咝”剑气,“唰”的一声,长射向南宫或! 南宫或的动作之快,无可言喻,他似乎未作任何思虑,便在“日月判官”袭来的一刹那间,他的“后羿剑”已在他的一颤之下,猝然随着他的身形空闪幻出千百道煞光! 同一时间,南宫或的身形也已幻成无数,而每一条影象都是隐晃在一道剑芒之后! 交相层叠,玄异已极! 剑光是冷厉而幻沉的,幻成的人影却是虚渺空荡,宛如是一些有形无质的鬼魅,又如同是从“后羿剑”中突现的精灵! 天荒地老!地老天荒! 何况是人? “日月判官”身形向后滑出数步,他的刀划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火链,数丈之外,才止住身势! 他便那么以刀拄地,挺立着。 现在,他的两半脸的表情是一样的了,都是一种茫然与不信之色。 什么事情让他如此吃惊? 蓦地,他那黑白脸的交界处,开始渗出血珠子。 很快,血珠于便连成了血线! 接着,便是“哗”的一声响,“日月判官”的那张诡异之脸竟从中一分为二! 鲜血与脑浆一起抛散开来! 他死了,虽然他以刀拄地,挺立不倒! 南宫或这才感到自己身上有点凉意,“日月判官”的刀法,已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赢! 他这才有时间向前来助战之人看去,这么一看,他便吃了一惊。 又是银面道姑玉清散人? 但她怎么会皇甫小雀的暗器手法? 南宫或间念无数,潜意识告诉他,这人一定是皇甫小雀! 但,皇甫小雀不是已经疯了吗?何况,她的武功也没有这么高! 南宫或迷惑了。 此时,死殿中人已只剩下六人了! 那六个人已顾不上去救火了,齐齐围住“银面道姑”玉清散人。 寡众悬殊,玉清散人局面有些吃惊,她的道袍已被划了几条,肋部还被一鞭扫撩而中,带走了一片血肉。 南宫或不敢怠慢,清啸一声,疾掠而至,剑光如虹,立即有一个人被削去半个脑袋! 南宫或动作之快,已如惊电,一招毙敌之后,他又是一招“天花乱坠!” 立即一阵“叮当”之声响起,一把牛角刀和一杆枪便飞上半空,同时飞起的,还有两只手臂! 兵器尚未落地,那二人已是双双倒地,每个人的额头都是一点殷红! 南宫或轻轻地叫了一声:“皇甫姑娘?” 玉清散人身子一震! 有一把朴刀便趁她一愣神之际,悄无声息地向她后颈削去! 南宫或见状,身形立即盘旋而飞,长臂一伸,将王清散人斜斜拉开,同时,他已在同一时间,踢出二脚! 一脚正中那人的下腹,他便已被踢得弯下了腰,而此时,南宫或另一脚已踢中了他的朴刀,朴刀便向他自己反弹而回,深深地切入他的脑壳之中! 只剩两个人了,他们二人的脸上已呈青绿之色,也不知是不是吓破了胆。 他们不知是该抽身而逃好,还是该扑来。 南宫或结束了他们的犹豫,同时,也结束了他们的生命,他用的手法干脆利落! 厮杀之声终于停了,只剩下火焰的“呼呼”燃烧声。 玉清散人转身就要走,却被南宫或一把拉住。 玉清散人冷冷地道:“你不觉得你这样很失札吗?”但她的声音中已有了轻颤。 南宫或仍不松手,他紧紧地盯着银面道姑的双眼,道:“你别再瞒我了,我知道你便是皇甫姑娘!”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